第218节

作者: 一十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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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活着,要么永远痛苦,要么毁灭€€。

冰冷暴戾的力量在现实中显现。

这一刻,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克拉罗斯也感受到这种变化,唇角抽了抽。“这是在做什么?”他嘀咕说,“不会吧,引导的时候都没失控,这时候还能失控?”

同一时间,旅馆外漆黑的巷子里立着几个苍白的人影。它们的数量比在君主棋会场的时候少了两个。

感知到力量波动的那一刻,白影中的一个幽幽出声:“今夜果然不会平静。早就说了,‘暴君’不会臣服于人。”

“这两种序列A的力量,只能你死我活,不可能和平共处,它们彼此之间的性质,早已注定了暴君和主神之间不会是从属的关系……”

另一道声音笑了笑:“说过多少次,不要用这种不科学的神秘代号来称呼它们,这两个名词连诞生的背景体系都不一样,怎么拿出来相提并论,不觉得别扭吗?”

“闭嘴,你是写研究报告上瘾了吗?”

那声音不理会斥责,继续道:“我们应该去发明更客观,更精确的表达,设计两个完全对立又完全平等的表达。而不是跟着永夜里的愚人装神弄鬼。”

房间内,力量缓缓扼住了安菲的脖颈。

“我不需要别的回答。”郁飞尘道:“你还能活多久。”

安菲喘了一口气:“€€€€我无法给出确切的数字。”

力量刹那间暴动,与意志在虚空中相撞!

这一刻,不止是这座旅馆,迷雾之都的所有人都在直觉中感到了一瞬的危险,像是极可怕之事正在发生。

“最后一遍。”郁飞尘说:“还有多久?”

安菲抬起眼看冷冷他。千万个纪元以来,第一次有人敢严刑审问永昼的神明。这种程度的僭越之举足够上断头台一万次。

敌意像地狱深处最暴烈的冷火,刹那间在两人之间席卷。已经不是因为僭越与否,态度如何,而是来自力量最本身的相斥,他们的存在注定无法相互理解,不能平静相对。

沉默像是能杀人的刀剑。

本源的世界里,则席卷起波及整个世界的风暴。所有力量都不约而同地往远离他们的地方偏移,映照到现实就是此刻迷雾之都的所有人都想要往外逃去,而这房间的一柱一瓦都隐隐颤动,相互挤压,表面蔓延出细细的裂纹。

时间流逝。

蜡烛的火焰疯狂摇曳,安菲的目光忽然看了一下窗外的无垠夜空。

本源的世界里,半透明的金色结构显得愈发脆弱易碎,暴虐不定的银色力量将它彻底笼罩。恐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涌动,攫住安菲全身每一处,带来死亡与湮灭的预感,像人在黑夜荒原里行走,忽然对上前方群狼荧荧的眼瞳。

任何人在这样的压力下都会感到面前的人是那样暴戾与可怕,他可以顷刻间抹去你在世间的存在,此刻留着你的性命不是因为升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还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直面这样的力量,那属于人的,脆弱的精神€€€€会彻底崩溃毁灭。被波及的所有人都感到难以呼吸。

只有安菲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在说,不要问你不该问的东西。

郁飞尘眼底缓缓浮现一丝血红。

终于,安菲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还没有说几句话,就演变到了这种地步。

理智离开身体的感觉,何止是很久没有感受到过,简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虽然只是一霎那。

从前,在神殿里的时候,老女使总是对历代主人与骑士长的关系如数家珍。说他们中的一半,一生的时间都在剑拔弩张,彼此敌视。甚至,多年前还发生过几次血色的事件。

那时候,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直到现在才有所体会。有些东西从有生命起的第一刻就已经注定。

安菲看着郁飞尘,眼瞳里浮现出一丝雾一样的忧伤。然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郁飞尘的侧脸。

那一刻,本源世界里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终于安静了一瞬。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颊侧的皮肤,像神明抚慰不安的羔羊。

又是这样垂悯世人的目光。

郁飞尘闭了闭眼睛。感到一种有别于身体的痛苦的知觉。

“我还没有说完……不是不愿回答。”安菲轻声说。

郁飞尘看着他。

安菲:“生命本就不是固定的数字,它随着很多变数减短或延长。对我来说,它随着永昼的状态而变化。”

这话落下的那一刻,楼里的人忽然不约而同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卸下了一点,各自都争分夺秒地喘了口气。

郁飞尘神情莫测,似乎在思考话中含义。半分钟过后,他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看见那个此刻格外显得支离破碎的金色本源,失控边缘的银色力量也不再往外蔓延。

握住安菲手腕的力度,也终于有了一点减轻的趋势。

就在这时,安菲的手腕无力地挣了挣。郁飞尘低头,看见皮肤相触的地方已经被压握出深深的红痕。

直到这时,他的理智才慢慢回到了该回的位置。本源力量缓缓收回。

半分钟后,几个房间之隔的白松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余悸难消地顺了顺胸口:“我刚才怎么了?心脏病了吗?”

温莎搅着一杯牛奶,道:“你大可以这样想,反正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白松:“今天很多浑水摸鱼的乌合之众都走了,我在想,我留下是否真的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见证。”温莎说,“今天,斗兽场上,你见过了从未见过的最高层次力量,或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还会见到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松还想说什么,却见温莎示意噤声。温莎公爵闭上眼睛,语调有些飘渺:“别说话,我建议你循着刚才被力量压制的感觉,去体会本源,体会整个迷雾之都。刚才有一个瞬间,我感觉到在迷雾之都深处好像还藏着一股力量,它刚才往这边看了一眼……那股力量真是神圣。”

白松悚然。

安菲终于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缓慢揉按着淤红的部位。

“这一次,正是为了永昼更长久的宁静,我才来到迷雾之都,”安菲说,“这里有我需要的力量,它藏在迷雾之都的核心。虽然我和你都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依然要遵循这里的规则,不能强行摧毁。因为那力量的等级和你我持平,甚至有可能略高一筹。”

郁飞尘:“得到后你的生命就会随永昼延长?得不到呢,很快就会消亡?”

“为什么要这样问?”安菲靠近,金发擦过郁飞尘的侧脸,淡淡道,“你只能胜利,因为我不允许第二种结果。”

没有真正的答案,但这答案也不是很坏。

安菲收手,雪白衣袖垂落,盖住了深红的淤痕。

郁飞尘:“那力量是什么?”

“现在还不是直呼其名的时候。神性的名字凡被呼唤,必有回应。虽然它刚才好像已经看过来了,那时候你的动静太大,同层次的力量会感应到。”安菲顺了顺郁飞尘的额发,神色带了一点无奈。

郁飞尘面无表情,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没有见过它,不知道它真正的属性,但很早就知道它。那是在我的年纪还小,不明白力量究竟如何运作,只知道它们会听从我意志流动的时候。那时有人告诫我说,你要记住,用这命运赋予你的权柄去做正确的事情,不要做错误的事情。”

“他们说,在殿堂的深处还有一种至高的力量存在。它是法典,是锁链,它不会轻易出现,但一直存在。若你仁慈、公正、拥有高贵的品德,那么一生都不会见到它的踪影。但若是残暴、贪婪、自诩为力量的主宰,而沾上罪孽的鲜血,它将越过一切法则,无视任何反抗,在新一天的第一缕日光降临之前将你处决。”

郁飞尘:“你相信了?”

“我相信。”安菲道:“刚才它看过来的时候,你不是也有所感觉?”

“没有。”郁飞尘说,“那时候我在控制自己。”

安菲:“你那时明明是放弃了控制自己。”

郁飞尘:“……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看来,控制这样的力量,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安菲低声道。

在觉醒力量之前,小郁勉强还能扮演一个濒临合格的骑士,现在则变成了拥兵自重的封臣。稍微不注意就会出现逆反的倾向。

郁飞尘:“我呢,是什么?”

“想了解你自己?”安菲说,“玻璃室把你的本源力量定名为’暴君‘。很难期待一位暴君能治理好一个国度,但他要摧毁原有的法度和道德,掀起无法收场的混乱€€€€却很容易。就像你的力量看向什么,什么就会畏惧俯伏,当你真对它们抬起手指,它们就会失去一切秩序,崩解成混乱的碎片。想必在斗兽场上,你已经有所体会。”

暴君。

同样的名字使郁飞尘想起了墨菲抽出的第二张牌,一个高处的黑王座。

安菲轻轻笑了一下:“当然,还有一个更合适的名词,我从没有对他人提起。”

“是什么?”

“将有序之物导向不可知的混乱与毁灭,不就是这场永夜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既然如此,将它称为‘永夜’,难道不是更为贴切。”

郁飞尘看着安菲,没有说话。

第213章 迷雾之七

“我的力量是永夜, ”郁飞尘道,“那你的是什么?”

“何必非要问得那么清楚,”安菲笑说, “沙粒在手中握得越紧, 流淌得越快。”

“从前你触摸不到它, 现在你见到它,也能控制他了。我也就可以幻想一件事:当你对它的了解愈发深刻, 我们是否就能知道永夜诞生,世界破碎的真正原因。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而现在€€€€”

“暴君、永夜、或混乱与毁灭, 那只是力量的定义, 不是你。”安菲目光清寒, 半睨郁飞尘,“你问我你是什么,你是力量的主人, 是我的骑士和长剑。你此行的使命就是为我摘下流落在永夜中的最后一顶冠冕。”

€€发号施令的样子一如既往,让人觉得接受使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然后,€€会先给出一部分奖赏, 使你的信念更加坚定,愿意服从€€一切命令, 觉得自己能为神明付出一切尤其是生命。

若即若离的冰雪气息靠近,安菲微侧向郁飞尘, 要在他右颊印下一个轻吻。

这是骑士应得的。就像旧时候的战士出发为王国征战的前夕, 总要来到女皇的座下接受祝福那样。

郁飞尘偏头避过。

安菲抬眸, 目光里泛起一丝冷冷审视。

他们近在咫尺, 但此刻这咫尺之间的空气好像要结成冰棱。

意志和力量都是半收的状态, 却又在虚空中隐隐相触,相互对峙。

郁飞尘:“不这样,我也会帮你拿到。”

烛火中,神明面无表情。但郁飞尘就是知道,安菲现在很不爽。

大概永昼的神明还没被拒绝过。而他不再是那个会向神明索要奖励的人。

郁飞尘:“信仰你是因为我愿意信仰你,不是因为应该信仰你。不用给我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背着对着烛台的光,漆黑的眼瞳里,目光幽沉,仿佛来自永夜最深处。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早已在现实世界里隐去,与力量一脉相承的气质却又自他身上隐隐透出。

他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是,甚至,像是带一点笑的。可他整个人却因为这平静透露出强烈的违和感。像是明明心中满是毁灭和反叛的念头,却因为某些原因,正在尝试扮作一个正常的信徒一般。当然,这人也不介意被人看穿他的假扮。

安菲:“你可以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郁飞尘:“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信仰你了,记得保护好你自己。”

然后淡淡补了一句:“和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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