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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菲看向郁飞尘,似乎好奇:“你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郁飞尘淡淡道,“问了一下可否获得允许,去他的世界做客。”
克拉罗斯:“想必你那时的措辞并没有现在这么礼貌。”
郁飞尘走到安菲近前。安菲坐着,他站着,他想从安菲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安菲只是用他的手臂当做扶手,从位置上施施然起身。
目光相对,某位神明的态度依然像第一次把他当做扶梯使用时那么自然而然。
此刻观众席上空尽数亮起灯光,大厅明亮,但全部的光线却似乎都汇聚在了神明那晨曦般的金发上。
最后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斗兽场,€€道:“走吧。”
转身的那一刻,斗兽场地面轰隆震颤,连带着观众席也不稳定了起来,先前被割开一道裂口的地方竟然现出复发之态,开始分崩离析。
一道伤口即使后来愈合,那地方的结构依然会有些脆弱,那么,后续的崩溃也就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安菲有意管杀不管埋的情况下。
灰雾涌起,迷雾之都试图修补自身。荷官的目光也更加如芒刺背。
主神已经起身,永昼的其它人也陆续离开坐席。克拉罗斯重新披好了他的黑雨衣,走在墨菲旁边。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色头发的女郎,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绿宝石一样的蛇。
还没离近,克拉罗斯就轻笑道:“日安,美杜莎夫人,您比上次见面时更美丽了,是领域又稳固了吗?”
被称为“美杜莎夫人”的女郎回复道:“日安,报丧人。现在还觉得我总是试图谋害你么?”
克拉罗斯:“不了,我现在过着很安稳的生活。”
美杜莎夫人移开目光,对神明轻轻颔首,再深深看了郁飞尘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显然,她此来并不是要和克拉罗斯叙旧,而是想和永昼主神打个照面。
克拉罗斯:“在美杜莎夫人的世界里,容颜越美的人地位越高,而丑陋者会被丢去喂蛇。”
温莎若有所思,却不是因为美杜莎夫人,他问:“报丧人?”
克拉罗斯:“因为对永夜里的诸神了如指掌,所以当他们的世界即将崩溃时,我总是第一个来到的人。很多人因此视我为不幸的化身,这很没有道理,对吧?”
“你也曾向我报丧吗?”
“还没来得及去为你举行葬礼,你解构了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另一旁的立柱下站着一个广袖长袍的白发男人,手托一张铜色卦盘。
克拉罗斯:“日安,月君。”
月君无视了克拉罗斯,他和美杜莎夫人一样,与主神照面致意后离开。他和郁飞尘交过手,因此省去了观察的步骤。
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更深沉的相互审视。平静的海面下,谁都看不清暗流如何涌动。
克拉罗斯:“月君在自己的世界外布下了重重疑阵,时常有人来自投罗网。小郁和他在场上打过架,但他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本身。”
很快,又有一位外神前来。克拉罗斯与他招呼,并在招呼完之后介绍他的世界与特点。现在他整个人仿佛一枚博物馆免费赠送的劣质导游机器。
终于,在介绍到第十一位外神的时候,郁飞尘道:“你在对谁说话?”
克拉罗斯拉下雨衣帽檐,隐入黑暗中:“丢一块石头……谁应了就是在对谁说话。”
安菲冷冷看他。
而墨菲深呼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然后快步离开。
“……所以说,我这份工打得真的很难。”克拉罗斯叹口气,追了上去。
没有守门人,世界变得安静了许多。观众席上曾经满是看客,如今空空荡荡,偶尔才有一个人出现,直面永昼的主神。更多人则藏在暗处,并未现身。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先于主神迈出大门,而是在等待€€先行离去。就连先走了的墨菲,也只是在出门处等待。场中静默,一切在场者都默认这位神明拥有绝对的优先权。或许这就是永昼真正的地位。
走出门不远后。一位黑雨衣率先发出爆笑,是“曾被队友残忍抛弃”。
他的队友说:“……虽然现在已经装完了,但我还是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得这么整整齐齐。迷雾之都的力量真的很诱人。”
离开地下赌场时,暮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又是赌场进客的时间,赌徒、贵族、脱衣舞女散布在宽阔的街道上。在里面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但是变化已经发生。
这不再像是一个活着的城市,仿佛在某个时刻按下了静止,每个居民都定格在原地,只有眼睛在移动。
走过去的时候,千百道一模一样的目光静静投向他们,目送他们离开。
一行人在郁飞尘和安菲曾待过的旅馆下榻,典雅精美的装潢里,侍者们同样静静看着他们,不招呼,也不为他们开门。于是他们撬锁的撬锁,踹门的踹门,最后都获得了自己的房间。
黑石板难得迎来了静默的时刻,Acri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为何无人说话,只得到了名为“玻璃瓶”的id回复的一句:“傻逼。”
[Acri]:嘻嘻。
郁飞尘没有踹门也没有撬锁,规则降临,房间厚重的木门在主神面前自动打开,他也进去了,进门的时候把金玫瑰随手丢在了置物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无人点灯,夜色透过窗棂落在神明雪白的衣袍上。
郁飞尘:“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安菲不看郁飞尘而是看着窗外,道:“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失去记忆时发生的那些事。”
郁飞尘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安菲。耳畔响起少年人嗓音居高临下的一句“我是你的主人”,同时,他还想起了被泼掉的果汁,被捂住的呼吸,以及被嫌弃的墨菲。
似乎的确需要时间来面对。
于是郁飞尘点亮了蜡烛。玻璃窗立刻映出他们两人的影子,并模糊了外面的景物,使安菲不得不看见他们两个。
“……”
眼瞳里浮现无奈的笑意,安菲转身,面对真正的郁飞尘。
€€看起来还像暮日神殿里一样温和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隐瞒与欺骗的账目需要清算。或者说,神明本就是一件容颜不改的雕像,无论发生了什么。
空气中,恐怖的力量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发出冰冷摄人的吐息。它无时无刻不在想撕毁眼前人,此时尤甚。
郁飞尘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那股冰冷的躁动。他越接近本源的力量,理智就消散得越快。
终于,安菲开口:“你想问什么?”
想问的有很多。
譬如那些忘记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将它封存。
譬如,你有意放任守门人唤醒我的本源,要用它去做什么。
或者陈述事实,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静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像冰花凝结在窗户。
郁飞尘:“你的生命还有多久?”
第212章 迷雾之六
听到这个问题, 安菲居然轻轻笑了。
侧脸被灯火映亮,光芒在他眼睛里熠熠生辉,看起来竟像是被这问题取悦。
他动作缓慢优雅, 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了郁飞尘嘴唇上。一个噤声的动作。
房间里的陈设在墙上投下暧昧不清的剪影, 寂静里滋长着欲言又止的气氛。
“问你该问的。”
郁飞尘握住他手腕反按下去, 声音变冷:“回答我。”
他直直看着安菲,目光像是一场对峙。长达半分钟的岑寂后, 安菲敛去了笑意。
安菲:“因为看到了我的本源?”
郁飞尘没否认。在本源的世界里,其它所有人都是实质的结构,唯独安菲的本源是黯淡的半透明虚影。墨菲的本源力量几乎耗尽, 但也只是色泽灰败, 远没有安菲显得脆弱。
安菲:“世上没有不灭之物, 你我都会有一死, 但不是现在。”
暴戾的冷银色力量缓缓移动,在虚空居高临下,迫近安菲的本源。
“如果我继续往前, ”郁飞尘说,“下一秒它就会灰飞烟灭。”
“会么?”安菲轻声道。
话音落下,至高的意志在金色本源里显现, 居高临下,肃杀凛冽, 越过郁飞尘的意志震慑了他的力量,使郁飞尘的来势为之一顿。
两人僵持。彼此都没有再进一步。
“现在呢?还觉得它即将消散吗?”安菲缓缓抬头, 直视着郁飞尘, 说, “你看到它黯淡虚无, 但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模样。因为我是无形之物, 是已经接近纯粹意志的存在,力量只是暂时供我驱使的工具。尤其是在远离永昼€€€€我的力量造物之时。”
郁飞尘:“告诉我一切事物由力量组成的人也是你。”
“确实如此,但我身在造物的规则之外。”
“当年创建永昼时,是无数次剥离本源的痛苦使我感受到意志的存在。那些东西我至今还没有完全明白,所以不曾教授于你。”神明的语调平缓而沉静,“白皇后的玻璃室曾试图探究意志的秘密,后来红心序列上千实验品全部崩溃解体,只有克拉罗斯成功叛逃至永夜。如果你看过克拉罗斯的本源,会发现它与我有相似之处。”
郁飞尘见过克拉罗斯的本源,一团紫荧荧的物体,某些结构确实有虚无的意味。
安菲继续道:“在永昼之外,我会出现一些问题,昏睡、重病……你都曾见过。那是因为我带出的外在力量无法维持一个完整的身体。但即使只剩一滴鲜血,我也仍然活着存在。”
他说得很好。
让人差一点就信了。
郁飞尘直勾勾看进安菲的眼睛:“这样说,永昼里的你是完全的。但在暮日神殿里你常年沉睡,约拿山上你也有过两次虚弱的时刻。为什么?”
安菲看着郁飞尘,微微眯起了眼睛。有时候,所有物太过敏锐也是一种烦恼。
人在戒备的时刻才会露出这种神态。郁飞尘看在眼里。他意识到安菲仍然有所保留。
他见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从不是真实,是安菲想让他见到的东西。他眼前的安菲也不是真正的安菲。神有千万张面孔,面对每个人时都不同。€€为每个人安排好了道路,以到达最终的结局。而€€自己的存在,也是这道路的一部分。
所以,€€才会言不由衷。
而自有意识起到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出于安菲的控制?
这种认知出现的刹那,晦暗的情绪在郁飞尘心中浮现。
那本就空无一物的漆黑的眼瞳里,此刻仿佛涌动着深渊的暗流。
真实世界里,淡金色的本源仍旧精致而脆弱。在这一触即碎的表象下埋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那些秘密安菲不愿让他知道。他可以发问,但不会得到回答。
全是未知,全是虚无,他可以伸手,但什么都抓不到。
这种知觉侵袭着他的灵魂,他灵魂最深处滋长出疯狂的欲望。
只有一种方法能让€€完全坦诚,让被禁锢和约束的感觉永远消失,让自己获得永恒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