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作者: 一十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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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深处那一点隐带疯狂的笑意像是世界背面的火光,野兽舔着齿尖的血。

安菲:“。”

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郁飞尘确信,如果这时候安菲的手边有果汁或酒水,那液体现在已经在他身上了。

安菲:“那会是什么原因?”

郁飞尘拿起安菲的右手,嘴唇轻碰一下先前被握红的部位:“你对我说谎过多。”

这是一个反客为主的举动,不带有什么忠诚的意味,反而是直白的威胁。

安菲抽手,拂袖转身:“我累了。休息吧。”

郁飞尘没动。

安菲把自己的外袍搭在鹿角形状的黄铜衣挂上,吹熄了床畔蜡烛。像一个生活能够自理的人那般。

然后安菲闭眼。

眼不见为净。

如果不是本源力量仍然有直觉感应,那就更好。

房间缓缓回归平静。波及了整个迷雾之都的恐怖力量也渐渐收敛成寻常的模样。

漆黑的暗巷里,白影们仍没有离开。

“没有失控,你们怎么说?”

“短暂的和平。€€点起的是自焚的火焰。毁灭不在今日,就是明日。”

“真可惜,进了圈套。给红心三刻下的印记被摧毁了,不然我们可以离得更近。”

“红心三现在的序号应该前移了。”

“你们还在想着怎样捕获序列A?可我觉得神的力量不是我们能够把握的。现在我们知道这种力量真实存在就足够了。”

“胆小鬼,你又怕了。当初如果不是你退走,红心三怎么会打破牢笼?”

“呵呵……如果当初你听了我的告诫,没有相信红心三的第二人格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那份最珍贵的资料也不会被他骗走。”

“够了,”一道冷冷的声音说,“你们在干什么?争论被自己的实验品吓退和相信了一个疯人的角色扮演这两件事哪个更值得骄傲?”

“……”

“但是这一担忧也不无道理,人的力量无法与神的力量相比。”

那个说“够了”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不要忘记,玻璃室里只有‘序列A’的力量,没有‘神’的力量。我们是真理的探索者,不信仰任何神明。”

另一个幽幽的声音反驳了他:“然而当我们的理论越发深入,我认为,‘神’的概念是真实存在的。当年红心三骗走的那份资料也印证过这一点。”

“即使存在,又怎么样?玻璃室历代以来的研究员都要牢记我们最初的信条:我们要用人的力量去制约神的权柄。”

“现在你也说‘神’了。”

“去死吧,废物们。”

夜渐深沉。月色透过玻璃花窗在地面上缓慢地移动。郁飞尘站在窗前,仿佛在为神明守夜一般。

本源力量凝成一柄长剑在现世中浮现,被他拿在手里。借着月光,郁飞尘看着它。森寒狰狞的龙翅刻纹其实是线条锋利的凹槽,里面空无一物。久远的时光之前,这些凹槽里或许镶嵌着装饰用的晶石。

指腹摩擦过剑鞘的纹路。

长剑不是他用得很多的武器。但郁飞尘觉得熟悉。

在夜色里,抱着剑站在一个人的窗下,这件事像也做过千百次。

寂静的夜晚了无声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块碎片是怎样被看不见的丝线悬挂,与永昼相连,他看起来像是永昼的一部分。

其实早有预兆。第一次踏入暮日神殿之时,他觉得这座殿堂的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就像他一直与它们同在。

想来也与暮日神殿的那位神明同在€€€€在漫长的、千万个纪元里。也许他的存在本来就是被神明捕获的那种力量,也无所谓。

午夜的寒意在地板上升起。郁飞尘依旧清醒地在那里,任谁抬头看到窗前的背影,都要感叹这守夜的举动真是恪尽职守。

当然,呼吸声证明床上那位神明也一直没有入睡就是了。

寒意里掺杂着一丝别样的气息,许久才辨认出,这是淡淡的血腥气。

安菲睁开眼睛。看见昏暗中阴影绰绰的浮雕天花板。

所有物那一听就让人想把果汁泼过去的嗓音响起。

“睡不着可以起来。”

消极地继续躺了五分钟后,安菲终是披衣起身。

“你的伤怎么样了?”

月光下,郁飞尘却只是静静看着他。

安菲走到郁飞尘面前。他未着鞋履,踩在地毯上没有声息。

“你变小点。”也许是在夜风中站得太久了,郁飞尘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沙哑。

总共宣誓了多少次?安菲看着他左边胸口,想。

他伸出手想去解开郁飞尘身前的衣扣,右手却再度被扣住,不得动弹。

“变小点。”

朦胧的光晕亮起又散去,月色里,金发的少年神情微愠:“我问你€€€€”

“伤口?”郁飞尘道,“哦,我忘了。”

说罢,本源力量涌动些许,弥合了先前的裂痕。至于心口处多次宣誓划下的伤口,也就随着力量的变动消失无踪。

安菲抿唇,看起来是在责备他。

€€变成这种模样,就不像总会骗人的样子了。

身体的痛苦本来就不算什么,要它散去也就散去了。

同样的地方,另一种晦暗的隐痛,却总是如影随形。

像是永远无法排解。

郁飞尘低头吻下去。

作者有话说:

你真的是忘了吗。

第214章 迷雾之八

少年人的眼瞳像最剔透的冰。

即使那上面会蒙上一层雾, 也是清晨湖畔洁白的晨雾,不像午夜时分那样凄迷。

他不像是现实中会有的事物,但温热的皮肤、起伏的呼吸和鲜活的心跳告诉你, 他活着。

疼的时候会蹙眉, 不舒服的时候会推开。他看起来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愿。

神明的生命比永昼还要漫长。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始有终, 神呢?€€是否也像这世间的所有人一样,有一个空白的起点?──那时候的€€不会用嘉奖来换取效忠, 不会用言辞来粉饰真相,因为€€还没经历过痛苦。

€€有过。在兰登沃伦,跨过既往之河的时候, 神明也变成了与现在别无二致的少年模样。

郁飞尘让他面对着自己。他拨开安菲颊边微湿的乱发, 在耳畔问:“这是你……多大的时候?”

安菲的绿瞳里原本就氤氲着迷离的雾气, 闻言竟是目光涣散地看向了郁飞尘。

他轻轻喘了口气, 而后竟然虚飘飘地笑了起来。

“这是我……”说着,一滴眼泪悄然滑进凌乱的金发里。

“是我成年礼后……第一百二十一天。”

说完他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 但在半空中摸索几下,只抓住了郁飞尘的手腕。

他抓得很紧,带着濒死般的渴求。

郁飞尘的动作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他抱住安菲,让安菲能紧紧靠在他的肩上, 而安菲用双臂抱紧了他的脖颈。破碎的喘息声中,带上了一点哭腔。

“记得那么清楚, ”郁飞尘说, “是发生过什么吗?”

安菲眼中出现一丝莫测的笑意, 又被唤回了清明似的。他在郁飞尘耳边低声回答:“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然后有人的气息霎时间变得冰冷, 按着他, 他陷进缎面的枕被里,跌入深渊更深处。

身体的知觉只是一半。本源力量无法相容,却非要彼此重叠,过于危险的触碰带来毁灭的预感,极度恐怖,却又极度疯狂,连意志都在这样的冲撞和挤压里濒临破碎。

最后的时候,安菲好像连抬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又在他耳边问。

“以前也会这样吗?”

“没有……”安菲抓着他的手,声音因为无力变得柔软带颤,轻轻的吐气声像在笑一样。断续的语调居然还能琢磨出一丝嫌弃的意味:“你……都没有……身体……”

郁飞尘又去吻他的脖颈。

与本源层面发生的事情相比,现实中的€€€€亲吻与碰触,竟然像是温情款款。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只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掠夺,用来换取短暂的拥有。

而长久的拥有,唯有一个人死在另一个人手中。

€€€€又不舍得。

成年礼后一百二十一天的安菲会说:“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而永昼的主神只会说,命运的沙砾在手中握得越紧,就会越快流尽。

饮鸩止渴的感觉就是这样。既痛苦,又快乐。

安菲似乎是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呼吸终于平缓均匀。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也还无意识地,抓着郁飞尘的手。

郁飞尘的目光穿过现世,再度看到安菲的本源。

再看一万次,他还是觉得那本源摇摇欲碎。无关意志或者力量,是一种直觉。

他注视着安菲的睡颜,反扣住他的手指,用不知道安菲能否会听到的、低哑的语调轻轻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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