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 多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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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最近的日程表又满满当当地排了起来。

之前在射击俱乐部认识的那位名为“巴哈尔”的土耳其餐厅老板,和他原本的供货商产生了一些争执。据景玉了解,他们双方签订的啤酒供应合同,将会在下个月结束。

对于景玉来说,这是一个需要好好把握住的机会。

受到历史因素的影响,德国之中有着不少移民过来的土耳其人。作为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国家,土耳其至今只加入了北约,而没有获得准入欧盟的允许。

克劳斯曾经无意间和景玉提到过一句——

“一旦让土耳其加入欧盟,只怕他们整个国家的人都会搬到博斯普鲁斯海峡。”

景玉对国家方面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不在乎在国际新闻上频频出场的埃尔多安,也不了解土耳其那些好管闲事的“泛突厥主义。”

毕竟,在景玉生活中,她能够接触到关于土耳其的东西,是德国处处开设的一些土耳其烤肉店,土耳其人做的电式旋转烤肉、像云朵一样包裹住坚果、甜到能令人牙齿发疼的土耳其软糖,不停转来转去挑逗顾客的土耳其冰激淋,还有效仿某亚洲某小国疯狂进行文化输出的土耳其言情剧。

除此之外,景玉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啤酒、葡萄酒,如今能不能卖到那个土耳其人开设的餐厅中。

景玉在德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而她遭受过最严重的一次种族歧视,就来源一些土耳其裔的家伙。

有些人私下里愤愤不平地称呼他们为“土人”。

景玉并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她清楚地明白,偶然出现的渣滓绝对不能代表整个民族或者国家。好在巴哈尔并没有种族或者国家歧视,反倒因为曾经旅居过广州的经历,对中国人还是比较友好。

巴哈尔和景玉吐槽上一个啤酒合作商,对方来自于日本,但并没有宣扬出来的“严谨”“有礼”,合作起来只觉着对方死板、墨守成规。

原本一件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硬生生地给拖了好几天,直接磨到巴哈尔脾气爆炸。

最令巴哈尔愤怒的是对方表面有礼,背地里狠狠捅刀子,将原本给巴哈尔的一批酒优先提供给巴哈尔的竞争对手。

“这不叫什么合约关系,”巴哈尔愤愤不平地说,“这叫不讲道理。”

景玉深以为然地点头:“是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刚刚在巴哈尔的店里和他一同吃了晚餐。

今天是周六,晚上九点刚刚过去,店里面挤满了赌马下注的客人,巴哈尔聘请的肚皮舞者正在跳着热辣活泼的舞蹈,红色的裙摆像大丽花的绚丽花瓣。

桌子上摆放着一条正宗的、撒着库尔德和土耳其香料的鱼,有着独特的香味,还有烤羊羔肉和腌肉。

在土耳其,酒精饮料卖的很贵,因此很多人都选择自己酿酒,什么樱桃酒、桑葚酒……甚至还有土耳其国酒Raki——这是一种使用葡萄和茴香酿出来的酒,有着浓郁的大料香气。

一些土耳其人很喜爱这种味道,但显然并不能够被大众德国人所接受,因此,巴哈尔还需要采购大量的啤酒和葡萄酒,用来供应给其他客人。

景玉捎带了自己的产品,一瓶啤酒和葡萄酒。这两种酒的味道令巴哈尔称赞连连,但是在谈到采购问题上,对方却又微妙地避开了。

“你要知道,Jemma,”巴哈尔说,“我并不喜欢为其他人做宣传,当初在我这儿售卖的啤酒,我要求对方为我的餐厅做了特殊的包装。”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景玉想,就像国内她喜欢吃的海底捞那款鲜奶油味道的玉米花,代工厂也专门订制了海底捞的特殊包装。

只是稍稍影响了一下景玉的品牌推广计划。

景玉说:“我能理解——”

“不,”巴哈尔说,“老实来说,因为上个家伙的问题,我被亚洲的合作伙伴伤透心。土耳其是亚洲的朋友,我没想到竟然会被背叛。”

景玉沉默了。

她只吃了一点点烤鱼,现在正冷静地等巴哈尔继续说。

“我之前去过广州的很多餐厅,很喜欢你们那种可以旋转的玻璃餐桌——哦,看起来简直和电式烤肉的机器一样美丽,不是吗?”巴哈尔看向景玉,他的深色眼睛里面有种别样的光芒,好像狼在与另一个较弱小的种群谈判,“还有你们餐厅的一些经营模式,我很欣赏。”

景玉问:“什么?”

巴哈尔意有所指:“据我所知,在你们中国的一些餐厅里面,很多饮料为了推广自己,会为餐厅付一部分租金,租赁一小块地方来摆放货架,出售饮料。”

景玉明白了。

巴哈尔说:“我比较想要和Jemma小姐以这种方式合作。”

景玉没有说话。

她喝掉了自己带来的那些啤酒——最后一杯。

手指抚摸着杯壁,景玉礼貌地和他告别:“我想我需要和自己的伙伴商量一下,再见。”

巴哈尔热情地笑起来,招待她品尝土耳其特色美食。

但景玉只觉着那些香料的味道很冲,冲到她的胃部痛,甚至想要呕吐。

尤其是,当离别的时候,巴哈尔给了她一个热情的贴面礼。

景玉不喜欢他那过于茂盛的胡须,这个贴面礼令她毫不设防。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方那好像又潮又闷的杂草堆、又像是三年没洗澡的羊毛的胡须贴到她脸颊上,景玉差点呕了出来。

她今晚约好了和克劳斯见面。

对方刚刚从米滕瓦尔德归来,这个坐落在积满白雪山峰下、慵懒迷人的小镇因为擅长制作小提琴而声名远播,克劳斯归来时候,给景玉带了一把漂亮的小提琴作为礼物。

刚刚见面时候,克劳斯闻了闻她的头发,皱眉:“有谁在吃完烤羊肉后拥抱你了吗?”

他对气味格外敏感,敏感到甚至能够靠气味来分辨人。

景玉自己闻不到,不过她说了晚上和巴哈尔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以及,对方一些过分的商业要求。

克劳斯先让她去洗个澡,衣服也拿去立刻清洗。

景玉发现了,克劳斯先生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有些不悦。

就好像有人侵犯了他的地盘。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景玉也不喜欢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和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换上浴袍,开始兴致勃勃地看这把新的小提琴。

她还告诉克劳斯先生一件趣事:“我之前和您说过吗?其实小时候我一开始学的是二胡,二胡的弦也需要上松香。第一次上松香的时候,我没经验,不小心上多了,导致弹起来的时候满是烟雾……那个时候快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把弦拉冒烟了。晚上我就告诉妈妈,以后再也不学二胡了……”

克劳斯显然对她的话题很感兴趣,问:“然后呢?”

“然后啊,”景玉有些遗憾地说,“后来发现小提琴也不好学……啧,早知道就学二胡了。”

克劳斯问:“为什么?”

景玉抚摸着琴弦:“学二胡的话,五年前仝亘生做寿,我正好能给他拉一首丧乐助助兴。”

克劳斯:“……”

景玉原本以为,克劳斯让她洗澡是准备激烈战斗,但她预估失误了,克劳斯先生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拥抱着景玉,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

克劳斯先生并没有那种野蛮的气味,他就像是香根草,像淡淡的苦艾,有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关于上次的问题,”克劳斯忽然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景玉原本快要睡着了,又被他一句话拉出梦乡。

她半梦半醒着,趴在克劳斯胸前含了含,才吐出来:“什么?”

克劳斯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无意识的动作。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xp,虽然克劳斯无法想象自己在景玉的脑海中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充当她的保护伞。

“我还不太清楚,中国人确定恋爱关系的步骤,听说会比较慢?”克劳斯问,“我有一个朋友对此感到困惑,请问你能够帮忙、做出解答吗?”

如果放在平时,景玉一定很乐意帮克劳斯这个忙。

但今天不太行,她太困了,困到不用打哈欠就会分泌出眼泪。

“……嗯……是有点慢,”景玉无意识地说,“大概,先约出来吃饭?然后找机会牵牵手、一起压马路——”

克劳斯问:“什么是压马路?”

“……就是手拉手逛街,闲逛,聊天,”景玉回答他,“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克劳斯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然后,”景玉的大脑快要停止运作了,“嗯……拥抱,然后羞涩地接吻……感情升温后选择一起睡觉觉……”

后面她的话并不太清晰。

景玉太累了,脸抵着克劳斯还挂着她口水的胸肌,睡着了。

克劳斯没有选择叫醒她。

景玉做了一个神清气爽的梦,她梦到巴哈尔没有提出那个过分的要求,而是追在景玉屁股后面,强烈要求和她签订大笔的订购合同。

合同签署后,天上大把大把地掉欧元纸钞,还全是500面值的,景玉开心地扛着大麻袋、努力地扫啊扫,装满沉甸甸的一口袋。

景玉是在钱堆里面笑醒的。

克劳斯先生并不在,她竟然睡到十点钟。

雕师傅已经准备好早餐,大概是景玉不经常过来,对方感觉一身厨艺难以有用武之地;因此,每次景玉过来做客时,他都卯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准备中餐。

景玉吃到一半,帮国内的三个高中同学砍了拼多多。

她正感慨着现在互联网购物软件为拉新用户而无所不用其极,克劳斯先生回来了。

他问:“这个周末,你想要去基姆湖吗?”

景玉放下筷子,她想了想,问:“黑伦基姆湖宫的那个基姆湖?”

“是的,”克劳斯颔首,他将外套脱下来,交给佣人,正在低头摘黑色的皮质手套,“或许你想要在那里度过一个周末?”

景玉说:“可以。”

她刚想喝粥,又问:“还有谁一起去吗?”

克劳斯平静地说:“射击俱乐部的一些成员会去,还有巴哈尔?还是巴哈姆先生,抱歉,我记不清他的名字,就是那个胡须像羊毛的土耳其男人。”

景玉很快明白了克劳斯的意思。

她快乐地叫了一声,跑到克劳斯先生面前:“你想要帮我吗?”

“亲爱的,”克劳斯纠正她,但绿色的眼睛里存了些笑意,“这只是平常的射击俱乐部成员社交。”

景玉抱住他,猛烈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激动:“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心细如麻、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克劳斯淡然地承受着来自小龙的彩虹屁。

他还在摘手套。

小龙的彩虹屁来的过于激烈,眩晕了魔王。

他刚刚摘下时脱了手,没拽动。

大魔王很享受这一点点失误。

景玉还在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克劳斯:“——你真的是太棒了,想必对待亲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很明显,其中有两个字深深戳中了克劳斯先生的心脏。

他原本正在摘手套,听到这里,低头看景玉。

克劳斯先生那目光,恨不得用刚脱下的黑色皮质手套狠狠地抽她屁股。

他问:“亲生的?你怎么不说是野生的?”

景玉挠了挠头:“你这中文运用的,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收起你的夸赞,”克劳斯将皮质手套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提醒她,“老老实实地想想你刚才说错了什么,不然我很难保证等下我不会想用马刀砍些什么。”

景玉咳了一声,谨慎地问:“如果你真想砍点东西来发泄的话,能不能帮我的中国朋友砍一刀拼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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