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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认真思考了一下。
究竟要不要克劳斯先生进来。
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喜欢上这种味道,毕竟螺蛳粉和榴莲、香菜一样。
爱的人会疯狂迷恋、迷恋到恨不得咣叽咣叽撞大墙;不爱的人打死都不会尝一口,闻到味道就会呕出三百米。
以景玉对克劳斯先生的了解,对方显然不是第一种。
别的且不说,仅仅是景玉所了解到的,克劳斯并不喜爱气味浓重的食物。
这就有点难搞了。
克劳斯还在等她的回答,他刚才显然被这股神秘的气味给震惊到了,以至于现在看景玉的目光也充满着深深的担忧。
怎么说呢?
就像是魔王放走了他精心照顾的小龙出去历练。
魔王本身担心不谙世事的小龙在外会饱受欺负,忍不住偷偷跟上去,发现小龙生活的一切都还可以——
唯一不太可以的,就是这个傻乎乎的龙自己快乐地正在往垃圾堆中跳。
景玉轻轻地叹口气,她自言自语:“也是时候让你领略一下我们国家丰富多彩的美食文化了。”
克劳斯:“?”
景玉礼貌地邀请克劳斯先生:“我正在煮午饭吃,请问你有兴趣一起吗?”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邀约,克劳斯稍微怔了一下,他说:“我的荣幸——”
话音未落。
景玉把门打开,房间内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泄露出来,争先恐后。
克劳斯的脚停在门口。
他感受到一股力量。
克劳斯冷静地向景玉确认:“你确定不需要我叫侍应生来修理卫生间吗?”
“喔,不用的,”景玉痛快地打开门,“这是我刚刚煮好的午餐,还有一些点来的外卖……进来品尝我特制的独特美食吧,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已经闻到了。
他没有深呼吸,再度后退一步,友好地询问:“抱歉,我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景玉骄傲地说:“我特制的独特美食。”
克劳斯:“再往上一个话题。”
景玉想了想:“啊,我邀请你一起吃午饭。”
“没错,”克劳斯礼貌地问,“请问我现在还能拒绝吗?”
景玉:“……”
答案自然是不能。
克劳斯先生最终还是坐在了铺垫着精美蕾丝的圆桌前。
这家拥有安静、现代德式设计的高档酒店,贴心地为宾客准备着有机食物制造的餐食,确保着客人的饮食健康。
克劳斯很欣慰景玉能够选择一家舒适的酒店居住,而不是廉价的旅馆中勉强休息——她应该住在能让她好好休息的温暖房间。
但他对景玉吃的食物保留意见。
尤其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神秘食物。
克劳斯只能辨认出来是面,浸泡在深沉的汤汁中。
“Jemma,”克劳斯问,“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能让你留恋的事情了吗?”
景玉:“啊?”
“我是说这个,”克劳斯看向景玉面前的螺蛳粉,里面的酸笋在自由地散发着独特的气味,这让克劳斯连呼吸都很谨慎,“你心情糟糕到连这种东西也吃吗?”
景玉狐疑地问:“先生,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我在吃垃圾?”
克劳斯怜爱地看着她:“需要我为你重新点一份午餐吗?放心,我很乐意为你付费。”
景玉拆开配送的筷子,在克劳斯的注视下,认真地卷了一筷子粉:“克劳斯先生,请你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一下螺蛳粉。”
粉被煮成有点透明的质地,上面裹杂着厚厚一层酱汁和辣椒,还夹进去一根酸豆角和酸笋尖尖。
克劳斯显然无福消受此等美食,他沉默地注视着景玉将整碗粉吃光光。
景玉还盛情邀请他,企图让克劳斯品尝她点的另一份酸笋猪蹄汤和炸豆腐。
克劳斯只吃了一小块炸豆腐。
虽然房间中的空气过滤系统在尽职尽责地将气味努力地排出去,但螺蛳粉的威力不容小觑。
等到景玉将东西打包丢进封闭的垃圾桶后,克劳斯才站起来,他去阳台旁边透了透气,冷静一阵后,才友好地询问景玉:“这是你家乡的传统美食吗?如果在你的家乡生活,会经常吃到吗?”
景玉说:“啊,这倒不是,这是广西的。”
克劳斯松了口气:“感谢上帝。”
景玉:“嗯?”
她不懂克劳斯这声祈祷是为了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
景玉顺利地找到克劳斯先生的那枚有点蔫的领花,递交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好奇问:“您要它还有什么用处吗?”
克劳斯先生言简意骇:“吉利。”
景玉对德国人的习俗了解还是不够深,她深以为然:“的确,这花都蔫成这个样子了,如果不是图吉利,除非你疯了,才会特意跑过来要回去。”
克劳斯拇指摸索着这枚领花,花朵的确已经蔫到不行,花瓣和枝条摸上去软塌塌。
他看着景玉的眼睛:“那你没想过,或许有其他原因吗?”
“其他原因?”景玉苦思冥想,“你比较抠门?不,这应该不可能。”
克劳斯:“……”
他说:“聪明的Jemma小姐,真想打开你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藏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景玉友好建议:“开人脑犯法,英俊的克劳斯先生。”
商业互吹之后,景玉的牙齿又开始痛起来了。
大概因为刚才那份螺蛳粉加了太多的辣椒油,刺激到那个智齿。
她和克劳斯说了声抱歉,去洗手间漱口,认真冲洗了牙齿。
这颗恼人的智齿实在太令人头痛,景玉努力地对着镜子照了很久,想要看清楚内里的状况,可惜失败了。
她做不到。
隔着透明的玻璃,克劳斯看到她的对着镜子呲牙咧嘴。
“需要我帮助吗?”他问,“牙齿还在痛?”
景玉刚准备拒绝,但她实在想弄清楚牙齿目前的情况,点点头:“麻烦你了。”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在克劳斯的指导下张开嘴巴,露出她口腔中包裹的东西,包括牙齿和舌头。
克劳斯坐在对面,微微俯身,示意景玉不要乱动。
他不是专业人员,没有多余的工具,没有可以佩戴的反射镜子,也没有专用的灯,只有手指。
在景玉张大嘴巴后,克劳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口腔内部,很干净、漂亮的的淡淡粉红色,柔软湿润。
为了能够让他看的更清楚,景玉还用力地张大嘴巴。保持这个姿势应该会让她感觉到嘴巴酸疼,但她仍旧未曾察觉似的,努力地配合克劳斯。
这点儿和之前并没有区别。
克劳斯伸了一根手指进去,不小心蹭到内壁,这种触碰令景玉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头,又控制住自己身体没有乱动,老老实实地任由他触碰那颗冒出尖尖的智齿。
她闻到克劳斯先生手上的淡淡香气。
他刚刚洗过手,这是酒店提供洗护用品的味道。
克劳斯的指腹已经贴到景玉牙齿的顶端,尖尖的,他在抚摸这个不驯的智齿。
景玉忍住即将出口的声音,她与克劳斯对视,看着他绿色的眼睛。
空气里暂时闻不到螺蛳粉的味道了,自从合约结束后,两人还是第一次离的这样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的瞳孔在放大。
她的也是。
太糟糕了。
这种气氛……
这颗俏皮的智齿在生长时顶破了牙龈,在与景玉视线相对的时候,克劳斯手不自觉用力,触碰到被智齿伤害到的柔软牙龈。
疼痛传来,景玉忍不住哼一声,克劳斯抽回手,用纸巾擦拭着手指上的液体,道歉:“对不起,很难受吗?”
“还好,”景玉捂着脸颊,“一点点痛。”
克劳斯若无其事地询问:“我刚刚没有看清楚,能再让我看看吗?”
“不用了不用了,反正现在看也没有用,我得回去才能拔掉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景玉飞快地站起来,“啊,对了,我的电脑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这个转移话题的话术实在有点过于拙劣,但克劳斯笑了一声,答应了。
景玉立刻把自己的电脑拿给他看。
因为APP后台程序运行环境的需要,她重新买了一台win系统的电脑。不过不清楚怎么搞的,前天景玉下载了一些软件后,这个程序打开后一直跳出个奇怪的提示框。
假如她关掉提示框的话,整个程序就自动关闭了。
偏偏最近那个开发公司内的技术人员在休假,对方态度很坚决,休假就是休假,况且这属于景玉本身的操作失误。即使提供给他三倍加班工资,他也不会立刻处理问题。
只能等技术人员上班。
景玉知道克劳斯对电脑有点小研究,这是他的一点小爱好,虽然算不上多么深入,但能够熟练地解决一些软件运行上的小bug。
景玉给他示范了那个提示框。
克劳斯抬头看她:“如果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景玉试探:“100欧?”
克劳斯问:“我的时间难道就值100欧吗?”
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在屏幕上,而是侧着脸看向景玉,耐心地等她回答。
显然,他能解决这个小麻烦。
景玉忍痛割爱:“200欧?”
克劳斯手指从键盘上移开,他问:“不想请我吃顿晚饭吗?”
景玉说:“250欧,不能再多了。”
她这样的态度太过于明显,克劳斯没有勉强。
他将电脑放在桌子上,开始检查景玉之前下载的那些软件配置。
景玉打电话让侍应生将房间内的垃圾清理干净。
五分钟后,侍应生哼着歌曲上来了。
这个有着红头发的侍应生活泼可爱地和景玉打招呼,但是在打开封闭垃圾桶的时候,猛然站起来,一声响亮的god破口而出。
他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尊贵的客人,请问是马桶坏掉了吗?”
景玉:“……”
等到侍应生一脸怀疑人生地将垃圾清理干净后,克劳斯这边也将电脑弄好了。
景玉开开心心地点了几下。
哇!
丝滑。
她问:“你做了什么?”
“稍微改动一些配置文件,”克劳斯简单解答了一下,看着景玉操纵着鼠标点来点去,“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别,啊,算了。”
景玉回头看他:“嗯?”
克劳斯欲言又止,他轻叹口气,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没什么,”克劳斯按了按太阳穴,彬彬有礼地起身告别,“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今天的款待。”
虽然只款待了几片干豆腐,以及充满着酸笋和螺蛳粉味道的空气。
景玉送他离开后,重新坐到电脑前,才想起来酬劳的问题。
她给克劳斯发了短信:「我可以直接把钱转入你的银行账户吗?」
克劳斯回复的很快:「可以」
景玉:「是250欧对吧?」
克劳斯:「为了方便,我建议你直接付500欧」
嗯?
500欧?
他就修了一次,凭什么要付500欧?
景玉狐疑地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阵,想不通,摇摇头。
但很快,她就发现克劳斯为什么要500欧了。
她那恢复丝滑的程序,在景玉不小心关掉又重启之后,再度跳出来报错的提示方框。
景玉:“……”
等等,刚才她试用的时候,好像克劳斯说了句什么“别”还是“不要”来着。
……奸商啊!
……邪恶的吸血鬼!可恶的资本主义家!
景玉立刻给克劳斯打去电话。
在听清楚她的诉求之后,克劳斯先生微笑着告诉她:“Jemma小姐,抱歉,我下午还有事情,暂时没办法去你的酒店帮你处理问题。”
“不过,我晚上倒是有些时间。”
“Jemma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我想我们可以边吃、边解决你的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