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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见骊蹲下来,将买来放在一旁的各式花灯一盏盏放入水中。红莲花灯裹着柔和的烛光,随着水波轻轻地晃。
“来年这时候,可以带囡囡来呢。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顾见骊一手提袖,在水面又放了一盏宝鹿花灯。盈盈闪烁的烛光在两只鹿角上。
“没有了。”顾见骊回过头,仰起脸望向姬无镜,且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弯着眼睛软声细语“我还要。”
姬无镜在她身边蹲下来,压低了声音“还要”
“嗯。”顾见骊点头,“都放进水里了呢。”
“哦”姬无镜拖长了腔调,“原来是要花灯啊”
“不然呢”顾见骊疑惑瞧他。
姬无镜扯了扯唇角笑了,又做出失望的样子来,慢悠悠地说“还以为是要叔叔啊”
顾见骊怔了怔,立刻想到了什么,使劲儿推了姬无镜一下,说“快去给我买”
姬无镜摸了摸她的头,瞧着微羞的眉眼,心满意足地起身下了船。
“船上的可是正仪太后”姬无镜刚走,不远处的岸边有一妇人高声询问。
顾见骊偏过脸去瞧,见到老妇人慈眉善目满脸堆笑,笑得一团和气。虽是一身百姓打扮,瞧着却很懂规矩。而且顾见骊觉得有些眼熟。
股见骊让船夫将船靠近岸边,让那妇人上船来说话。
忽然起风了,虽然不大,可是吹拂在身上有些冷,顾见骊拢了拢毛茸茸的斗篷,走进船舱里见那妇人。
“太后娘娘万安。”老妇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笑盈盈。
“你是何人,有何事”
“回娘娘的话,民妇夫家姓李,民妇平日里时常为京中青年才俊和姑娘们说媒。当初您和国父大人大婚时,民妇也是那六个媒婆之一。”
顾见骊慢慢把她想起来,怪不得她刚见到这李婆子的笑脸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媒婆寻她做什么
李婆子笑着说“娘娘,民妇是受人之托来做媒的。”
“给谁做媒”顾见骊心下疑惑,看向李婆子。
“西城岳家四年前受调赴京,当时岳大人家里人并没有一起跟来,妾室和几个庶出的儿女留在西城,今年才搬来京中。岳大人的几个庶出女儿中,六姑娘冰雪聪明,不仅人乖巧听话,还是个本分懂规矩的”
顾见骊听着李婆子絮絮夸着岳家六姑娘的好。媒人的嘴,倾泻的水想截都截不住。
顾见骊也不打断她的话,由着她说。
她端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花茶,花瓣随着茶水倒进薄薄的白瓷小盏中,鲜红的花瓣飘在茶面。顾见骊的目光随着花瓣的飘动而浮动。待那一片花瓣静下来不动了,她才端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唇齿皆温。
“你说完了”顾见骊饮尽一盏茶,抬眼直视着李婆子。
李婆子察言观色,立刻不再夸,而是说“这一个人的好呐,都是相处出来的,不是别人夸出来的。娘娘若是首肯,日后自然能发现岳家六姑娘的好来。您看一眼您偏偏头,从窗户就能看见。”
顾见骊依言,微微侧首,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隔着一段距离,另外一只画舫上,岳含荷文静地立在船头。
由始至终,顾见骊脸色寻常,瞧不出什么情绪来。这让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李婆子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她试探着开口“娘娘,夫妻之间和顺为重。您若是想在国父大人身边放个人,岳家六姑娘绝对是顶好的人选。”
顾见骊轻轻笑起来,问“我为什么要往国父身边放人”
李婆子愣了一下,想起京中盛传国父大人对正仪太后的好来。她赶忙说“国父大人对您的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他对您好,您也要体贴一些,才能换来更多的宠爱不是”
李婆子瞧着顾见骊和颜悦色,甚至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丝毫没有身为太后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得很。她放了放心,又多说了几句。
“您大度些,主动送人过去,总比男人自己收到身边要放心。人是您的,任您拿捏,也得让国父大人感激您的好来不是。女子生产伤身,亦不方便伺候。这天长日久的,男人总要熬不住,自己去寻,到时候岂不是给您添堵。而且娘娘诞下小公主,日后自然要再娩嫡长子,彼时再孕时,在国父大人身边放了人才更安心”
姬无镜踏上画舫,走进船舱来,冷眼打量着李婆子,随意说“哪来的糟老婆子在这喋喋不休吵得像个棒槌。”
李婆子一惊,赶忙跪下行礼。
姬无镜没搭理她,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径直走到顾见骊对面坐下,目光在桌上的瓜果盒里扫过,挑了块糖来吃。
李婆子心下忐忑,忽有了几分担心,生怕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姬无镜。她在心里暗暗揣摩姬无镜的心思国父大人会不会因为她妄自议论而动怒可是她说的话都是为了他好,说不定她的提议正合国父大人心意呢
顾见骊看了姬无镜一眼,沉默地等了等,可姬无镜一心挑着小几上的糖果来吃,显然一副不想理会李婆子的样子。
顾见骊这才开口,温声细语地询问“李婆子,你说岳家的六姑娘冰雪聪明,不仅人乖巧听话,还是个本分懂规矩的”
“是是是,是个很乖很本分的好孩子,两位主子一定喜欢”李婆子赶忙说。
“我竟是不知道谁家本分孩子连自荐枕席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若夸她一句天真烂漫可爱勇敢,本宫才信几分。”
李婆子一瞬间变了脸色,脸上所有的笑堆在脸上。
顾见骊又说“李婆子,做媒是喜事。可乱牵红线的做媒瘾却要不得。”
姬无镜随口说“跟她啰嗦什么,直接丢下去不就完了。”
丢丢下去丢哪儿那么深的宁阳河李婆子吓得脸都白了。这寒冬腊月的多冷啊,她还不会水
“你既是我们大婚时的六媒之一,自然要以礼相待。”顾见骊抓了一把瓜果盒里的糖果,塞到李婆子的手中,“拿去吃罢。”
“诶、诶”李婆子茫然站起来,连行礼都忘了,磕磕绊绊地往外走。直到一大步跨上了岸,远离了身后的画舫,她才松了口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岳含荷见她下了船,心里焦急的她赶忙让身边的小丫鬟赶过去询问结果如何。然而,李婆子瞧见岳含荷身边的小丫鬟朝她跑来,她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只想离得远远的
她是鬼迷了心窍,又犯了说媒瘾,才敢沾国父的事情啊
画舫内,顾见骊问“可给我买回来了”
“堆在船头了。”
顾见骊起身往外走。然而她才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姬无镜握住。姬无镜微微用力,将她带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顾见骊一惊,急忙小声说“船夫还在外面的”
“你也知道他在外面啊,又没进来。”姬无镜双臂环过顾见骊的细腰,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拥着她。
他贴着顾见骊的耳垂低沉地轻笑,慢悠悠地说“顾见骊,这不对劲啊。难道你不应该说些什么怎么一心想着花灯。”
“说什么”顾见骊问。
“啧,”姬无镜笑,“你应该揪着我的耳朵凶巴巴地喊姬昭你要是敢乱来,我弄死你”
他捏着嗓子,故意学着顾见骊的腔调。
顾见骊被他逗笑了,她说“谁管你,你爱怎样怎样,我才不管。”
“那可不成。”姬无镜阴了脸,“没人能管得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能管我。”
“你这人也是的,非要别人管着你。”顾见骊垂下眼睛,唇畔带着笑。
姬无镜近近望着她的侧脸,他张开嘴,凑过去,在顾见骊的脸上咬了一口。
顾见骊使劲儿去推他,从他的怀里挣脱开,站了起来,再次小声提醒“船夫就在外面”
姬无镜黑着脸起身,大步往船舱外走去。画舫挪到河岸,然后姬无镜把船夫赶上了岸。
顾见骊跟出来,握着帕子的手搭在木门上,问“你将他赶走了,船怎么办”
“随便飘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放烟花,烟花升空在夜幕中炸开。顾见骊仰起头来,望向满天的花火。
姬无镜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无聊地收回视线,懒散立在一侧,静默望着顾见骊仰起脸认真看烟火的模样。
待烟火歇,暂时没人再放,顾见骊收回了视线。
姬无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牵起顾见骊的手,将她拉进了船舱中。木门关合,连两侧的小窗户前的垂帘亦被拉了下来。
直到此时,顾见骊才明白过来姬无镜所说的今晚不去是什么意思。
“姬昭,你又要胡闹什么”顾见骊惊了。
她能听见岸边的喧嚣,有男人夸今年收成好,有妇人夸今夜的宁阳河很美,还有小孩子嚷着要花灯和泥人。
画舫是随便租的,并不算很宽敞。船舱内两侧摆着长凳,中间又是一张四方小几,配着四个杌子。
顾见骊坐在一侧的长凳上,后背紧贴船壁,警惕地盯着姬无镜。
“你等等。”姬无镜说完起身,走出了船舱。
顾见骊偏着头,从开着的木门去看他。
画舫随着水波而动,已经飘离了河岸。姬无镜走在河面上,如履平地,走到岸上时,鞋面未湿。
惹得河岸边的人连连称呼,惊呼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