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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镜不言,在顾见骊面前蹲下来,又在掌中倒了些止痒水,仔细揉抹在她的小腿上。胸腔内一阵啃噬的疼痛,姬无镜侧过脸,略皱眉轻咳了两声。
顾见骊低头望着他,眼泪簌簌往下落。她哽咽着说:“你不要再碰我了,你可千万不要也染上这个讨厌的东西。我看了书,书上说三个得了天花的人里面有两个人会死掉。你本来身体就不好……”
“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姬无镜随口说。
“不要。”顾见骊摇头。
姬无镜给她小腿涂抹完,拧上瓶塞。他也没站起来,抬眼看向顾见骊,说:“我死了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找顾敬元那个老东西。那老东西说不定都给你相看了十几个下家,等着你挑。”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见骊闷闷嘟囔,“分明在说天花的事情!”
姬无镜口气随意:“我小时候得过,不会再得。”
“你骗人。得过天花的人若是侥幸不死也会留下一脸麻子。你脸上分明什么疤痕都没有。”
姬无镜蹲得久了,有些累,索性随意坐在地上,懒散地盘着腿,长手搭在脚踝。他扯起嘴角勾出一抹笑,问:“你可还记得昨晚你醉酒,说我长得妖气不似男儿?”
顾见骊的眼眸在盈着雾气的眼中轻轻流转,目光有些躲闪。她昨天晚上真的有对姬无镜说这个?她还有说什么实话?她昨天晚上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记的些片段,却又忘了些片段。
“我不记得了……”顾见骊辩解。
“其实我原本不长这样,的确是一脸麻子。被我杀死的那些人很多是见了我那一脸麻子直接吓死的,根本没用我动手。后来,我寻了好像漂亮脸蛋儿,其中有男有女。剥了他们的皮,采用玄镜门秘术,织成了这张人皮面具。”姬无镜轻缓舔唇,舌尖在唇角停了一瞬,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忽得生出几分旖妖祸世。他用手指动作随意地抹了一下眼尾下的那颗红色泪痣,认真道:“看,这里就是缝针时下错的一针。”
顾见骊听得一愣一愣的。
姬无镜望着顾见骊的发怔的潋滟剪眸,半晌才低下头,低沉轻缓地笑出声来。
顾见骊回过神,知道又被他戏弄了。她眉心揪起来,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总是胡说八道啊!”
姬无镜却只是笑:“难道你没听说过姬昭阴险狡诈所言无一句为真?”
顾见骊已经不想和姬无镜说话了,刚刚的对话让她又想起了医书上患者满脸麻子的样子。
一想到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最坏的结果要被天花活活折磨至死,好的结果抗过了天花也要在脸上留下一脸的麻子……
顾见骊抬起双手捂住脸颊,又害怕又委屈。她没心情理姬无镜了,只想走到一旁去拿衣服穿。可她刚刚迈出去一步,盘腿坐在她面前的姬无镜忽然抬手握住她的腿。
姬无镜皱眉掰开顾见骊的大腿内侧,问:“什么时候弄的?”
顾见骊低头看了一眼,说:“骑马的时候磨的。”
姬无镜起身,拿了挂在黄梨木衣架上的长袍裹在顾见骊的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往隔壁刚收拾好的房间去。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些,姬无镜抱着顾见骊沿着檐下避雨走过。
顾见骊望着顺着屋檐落下来的雨线目光有些发怔,直到进了隔壁,她才收回视线,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姬无镜,问:“你到底有没有得过天花?”
“你猜。”姬无镜语气随意。
懒得猜——顾见骊紧紧抿着唇没吭声,却在心里面默默回了这么一句。
姬无镜将顾见骊放在床上,取了擦伤药,浸湿棉布,掀开裹在顾见骊身上的长袍。
视线扫过顾见骊小腿上的红点疱疹,姬无镜目光上移,将顾见骊的两条腿分开。
“我自己来就可以的!”顾见骊一惊,忙并拢双腿。每次用这种分开双腿的姿势对着姬无镜,她总是心里慌乱得很。
“别跟我胡闹。”姬无镜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顾见骊的腿分明纤秀,没有多余的肉脂,然而姬无镜一巴掌下去,雪肤涟漪一般晃过。
姬无镜把浸了药的棉布小心翼翼地贴在顾见骊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的地方。
他用指腹压平湿棉布的四个角,收手时,隔着一层薄薄的浅月白亵裤,手背不经意间碰到丘软。
顾见骊的身子一瞬间僵住,她慌忙扯过一侧的被子盖在下半身。她不吭声,目光躲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姬无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没再与她乱说,只是说:“跑了一天,睡吧。”
姬无镜起身吹熄了屋内的灯,去隔壁看看姬星漏的情况。
一片黑暗里,顾见骊睁着眼睛神情茫然地望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是没遇过难,在刚过去的大半年里,她几次差点丧了命。可每次她都冷静地闯了过来。然而这一次不一样,这次的敌人是天花,或者说是命运。这种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运气的等待太被动,也太煎熬。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顾见骊知道一定是姬无镜过来了,她不想再听姬无镜故意说气她的话,闭上眼睛装睡。感受到姬无镜一步步走近,最后坐在床侧。闻到淡淡的熟悉药味儿,顾见骊更加确定是姬无镜。
顾见骊不知道姬无镜在做什么,只知道姬无镜坐在床边,坐了很久。
她装睡,在一声声匀称的呼吸里,顾见骊竟然真的开始犯困。她几乎快要睡着了,半睡半醒时,隐约感觉到姬无镜凑过来,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顾见骊心跳忽停了一拍,窒凝着。当下一声心跳来时,莫名加快了速度,急切地蹦着。
顾见骊没有睁开眼,继续装睡,时间久了,渐渐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顾见骊是被痒醒的,她迷迷糊糊还尚未彻底清醒时,伸手胡乱抓着。手腕被别人握住动弹不得,身上的痒便更重了。
“醒醒。”姬无镜将她推醒,“不是小孩子了,克制自己不要去抓。”
顾见骊睁开眼睛,无助地望着姬无镜,小声说:“真的好难受……”
姬无镜便重新拿来止痒水,反反复复地给她擦身。顾见骊身上的小红点比起昨天又多了些。
醒了就会难受,还不如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顾见骊重新合上眼,逼自己再睡一会儿。
顾见骊再醒过来时,姬无镜不在房中。她费力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身上毫无力气。分明昨天还好好的……
这病情这么快的?
她低着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接受自己真的得了天花的事实。不过是没有力气而已,接下来等着她的折磨还有更多。
她舒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缓慢地走出去。外面晴空万里,一片湛蓝之色。大雨洗刷尘埃,天色异常明灿。顾见骊不由弯起眼睛,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她如今已不像昨天刚得到噩耗时那般恐惧,看开平静了些。
顾见骊在檐下立了一会儿,才进到隔壁,提起季夏放在门口的食盒。
姬无镜也不在这里。
姬星漏居然醒了,转动眼珠子看向顾见骊。
“星漏醒了。”顾见骊温柔笑着,将食盒放在床头小几,从里面拿出羊奶和肉粥。她问:“羊奶和肉粥要哪一个?”
姬星漏皱起眉头来,声音虚弱:“你来干嘛?”
“来喂我的星漏吃饭、喝药。”
姬星漏冷哼了一声:“滚远些,讨厌你。”
“就不。”顾见骊微笑着点了点姬星漏的鼻子。
她雪色的袖子擦过姬星漏的脸,姬星漏看见顾见骊手腕上的红点。他那双含着抵触厌烦的明亮眼睛波光凝滞,他瞪大了眼睛,问:“你被我染上了?”
顾见骊垂眼吹了吹肉粥,将汤匙放在姬星漏唇边,说:“如果不想让我喂饭那就好起来能自己拿得动勺子。”
姬星漏刚想说话,小嘴儿刚张开就被顾见骊塞了一勺子温热细软的粥。他只好皱眉吞下去,再想说话,另一口粥也被塞进了进来。就这样被塞了几口之后,姬星漏默默张着嘴等顾见骊来喂。
因为他饿。
顾见骊给他喂了小半碗,拿起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
姬星漏古怪地看着他,说:“如果别人让我染病,我要杀了他!”
顾见骊唇角的笑意加深,说:“可星漏不是别人,是我的孩子呀。”
“嗤。”姬星漏翻白眼,“十五岁的小姑娘蛋子!”
瞧着姬星漏和姬无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嗤笑模样,顾见骊微怔。她想起自己的确不是姬星漏的母亲,姬星漏有他自己的母亲。
顾见骊忍不住想起姬星漏和姬星澜的生母。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
顾见骊细细瞧着姬星漏的眉眼。姬星漏唇鼻间有些姬无镜的轮廓,眼睛一点都不像。他的眼睛像他的生母吗?
顾见骊又想起姬星澜甜甜的笑脸。姬星澜和姬星漏长得一点都不像,姬星澜也完全不像姬无镜。那姬星澜自然是长得像她们的生母。
“喂,你生气了?”姬星漏问。
顾见骊回过神来,她微笑摇头。
姬星漏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真被我传染上了?”
顾见骊握住姬星漏的小手,认真道:“星漏,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抗过去走出这间屋子。”
姬星漏瞪了她很久,一字一顿说:“半碗根本吃不饱!”
顾见骊一怔,拿起肉粥,继续喂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