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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恐怕知道底里的并不多,而宇文硕和西门若水就是其中之二。他们飞快地掠上树稍,只望到一道人影,当下拼命追了下去,但遗憾的是,对方的身手实在惊人,就连宇文硕也望尘莫及,西门若水更难望其项背了。两人追出后,刘海宁与柳荡夕也随后追了出去,但他们的功夫较西门、宇文二人又有不及,只追了不到十里就失去了两人的影子,最后他们四下徘徊一番,终未寻得蛛丝马迹,只好怏怏作罢,回去携回弟子不说。
却说慕容焉被那人提着,行如流水,飘若惊鸿,如一道轻烟般,乘空落霞,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早将西门、宇文二人远远甩在后面。其实说来,西门若水的武功修为与宇文硕尚有一截差距,但轻功是她的拿手绝技,她一个女子本就体轻如雁,是以施展开来,竟较那宇文硕相差无几,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慕容焉看了那人一眼,突然骇然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国国君疾陆眷的从弟,段国的右贤王段末柸。他一手提着慕容焉,右手中提着一条精钢禹王长槊,这条银枪怕是有数十斤的重量,真正用起来怕是没有千斤之力绝难如愿。这点令慕容焉惊骇莫名,当日他只听凌重九说过,段国的第一高手乃是左贤王的兄弟段文鸳,其人素有‘倾国一槊’之称,枪术天下无双,但遗憾的是,慕容焉在辽西却并未遇到其人,暗下常引为大憾。但今日看这段末柸的身手竟也如此厉害,怕是不在传说中‘倾国一槊’之下,而他平时竟然毫无表露,外人只知他会些功夫,却哪知他有如此修为啊!
别的不说,仅是这脚下的功夫,就是慕容焉平生仅见,屈指数来,或许普天之下只有两中最传说中的上乘轻功堪与匹敌。当年慕容焉曾听凌重九前辈言及,天下最上乘的轻功一是中原十三柄剑的丘朝山的‘驾空策影’,一个是神偷虞风行的‘乘空落烟’,后来丘朝山去世,‘驾空策影’就失传了,‘乘空落烟’亦不知所踪,除此之外,段末柸的轻功算的上是最上一乘了。这些绝技的高明程度虽在意料之中,但只有亲临其境,又惊为异世,所谓眼高手低,往往如此。
慕容焉道:“原来是右贤王,你……你抓我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段末柸冷冷一笑,气息丝毫不乱,轻松地道:“你不是聪明绝顶么,今日你不妨猜猜看,反正猜错了亦无所谓。”
慕容焉心中暗惊,他骤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这个人,或许他才是段国最危险的人物,但怪就怪在自己无慧眼识人之能,却无疑为左贤王段匹磾留下了一处绝患。一念及此,他突然心中制郁难消,又是吐血,暗怪自己太大意了。
段末柸再不发一言,掠成一道轻烟,不知行了许久,竟然直越乙连城而过,带到烟霞西去,金乌将坠之时,他们已到了段国之外的边境,此地乃是宇文、段国、慕容三国之间的界地,三国在此地壌址相接,经年的刀兵之灾将这里变成了缈无人烟的绝境,西面有座小山,附近有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段末柸提着他一直上了小山,方将慕容焉抛到地上,停下行程。他将长槊插在地上,四下扫过一回,满意地暗暗点头。回头看了慕容焉一眼,道:“你的伤势如何,不碍事吧?”
慕容焉心中暗自盘算,他撑着盘腿坐下,道:“右贤王,想不到你的修为竟然如此深湛,我在贵府盘桓有日,竟丝毫没有看出来,王爷隐藏的好深啊。”
段末柸笑了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武功在我,不过取食之器,大丈夫当立宏图伟志,成王途霸业,窃取天下如烹小鲜,余皆何足道哉!”
慕容焉心中不由暗暗一震,他的惊惶震骇实在不轻,自己自负以仁行身,但到头来却被这个枭雄骗得彻底,这段末柸的野心远远超过了段王疾陆眷和他的叔父涉复辰。一念及此,他不禁叹了口气,道:“右贤王既然将王图霸业说给我这个外人,看来今日一定要杀了我的,是么?”
这下倒令段末柸吃了一惊,暗怪自己错口,如今再问他问题,这少年怕是再不回答。他突然灵机一动,道:“慕容公子你太小看我段末柸了,你是我平生仅见的少年俊杰,我常暗下引为燕、代唯一的对手,我若杀了你,怕是再无人能与我一较,岂不寂寞!”
慕容焉何其聪明,段末柸虽然说得慷慨激昂,豪气决天,但慕容焉很清楚,他如此说不过是想从自己嘴中掏话,但又怕自己知道定然一死不肯再说,才弄出这段话来。段末柸看他犹豫,还以为他已然心动,指点西南的段国,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在段国何人的武功最高么?”
慕容焉不解他是何意,摇了摇头。
段末柸道:“江湖中人知道我的兄弟段文鸯乃是‘倾国一槊’,孰不知我的修为更在舍弟之上,只是我段末柸不喜虚名,更将他视为我武道上的对手,照你的话,莫非我还能将我的兄弟也杀了么,若是如此的话,我又何必秘技自珍,不求闻达呢?”
慕容焉淡淡一笑,擦了嘴角鲜血,道:“右贤王,你又何必对我这个外人如此浪费唇舌呢,今日你将我掳来,恐怕不是只让我听你诉苦这么简单吧,你想问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慕容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想来也定然是个聪明人,我们不妨先将话说明,不然我怕公子心里没底……”段末柸看了他一眼,复道:“我可以不伤你分毫,但需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此事过后,我回我的令支,你归你的慕容,我们各执所能,他日各挥千军,再于此地一较高下,你以为如何?”
慕容焉心中暗笑,这人心机如此之深,所谋如此之大,又如何会放过自己。但他亦想知道段末柸到底要问些什么,也不直接回答,只道:“不知王爷要问些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住王爷么?”
段末柸闻言,还以为他从了自己,当下复转一叹,道:“说来惭愧,当日公子在令支时曾为大王谋寻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公子走时我王兄匹磾再无提即此事,想来定是已经寻到,但公子是否忘了归还,所以才派我前来索取。”
慕容焉心中暗笑,心道:“这段末柸所谋者大,怕是早有谋夺段国大位之心,如今想来定然已是万事俱备,惟欠东风,又来寻这京机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他这句话分明是掏话,若我回答兵符早归还右贤王了,那他势必知道兵符已经找到,接着就会逼问我兵符所在,自己被杀后,马上就轮到右贤王了。但若我说全然不知,他怕是也会立刻杀了我。”
一念及此,他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段末柸心中暗恨,口中却道:“怎么,你不愿回答么?”
慕容焉道:“我是想说,但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做如此无谓之举呢,王爷要下手,尽管立刻出手吧,大义所在,恕在下不能奉告。”言毕,端然危坐再不分辨,他索性将双目一闭,缄口不言了。
段末柸突然大怒,他脸色突然阴沉至极,正要发作,但又强忍了下去,缓了半晌方又道:“慕容焉,你真得要逼我用我不想用的手段么,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有的事却比死要可怕百倍,你也不想如此吧?”
慕容焉缓缓地道:“王爷,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段、晋国界的古傲之患是不是你暗中主持的?”
段末柸闻言一怔,突然仰天大笑,片晌方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不错,古傲是我的属下,我用他也是想探出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也是一片良苦的用心。”
“你当然是用心良苦了,你为了谋取京机的实力,竟然让人残杀自己国家的子民,段末柸你也太恨了吧?”
段末柸突然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我说了那也无妨。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理当弃小就大,他们既然是我的子民,其生死权柄理当操诸我手,我要其生便生,我欲其死则当死,否则何异于以下犯上。”
慕容焉摇头长叹了口气,道:“你的子民?你王兄的子民何时成了阁下的子民了,你好大的野心啊!”
段末柸突然一怔,知道自己失口。但慕容焉乃是聪明绝顶之人,再欺瞒他等于自绝希望,当下道:“慕容公子,你既然知道了,我亦不瞒你了,不错,我是有登摄大位之心,但你不要忘了,令支不只我一个有此心志,我叔父涉复辰如何?我王兄段匹磾如何?怪只怪当年大王去世时,叔父假大王之令自立疾陆眷摄位,说到底,那只老狐狸还不是为自己打算,我除叛扶正,登摄大位,有何不可!”
慕容焉冷冷一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好完美的借口。当年的老王究竟遗命何人摄位,谁也不知道,仅凭此无稽之言就要推翻如今的大王,其一你对令堂兄不孝,其次对段国不忠,我若帮你,岂不罪深一等,你死了这条心吧!”言毕,他产长叹了口气,瞑目观鼻,鼻也观心,缄口再不说话。
段末柸倏尔勃然大怒,猛地将慕容焉一把提起,看是要用苦刑了。正在此时,山下突然飘上来一个人影,段末柸吃了一惊,急忙将慕容焉拍了穴道,猛地扔到一棵树后,方此之时,那道人影如落烟一般掠到此地,段末柸一看,却正是东震剑宗的妙月尊主西门若水,心中不禁亦惊亦怒,他没想到这女子竟有如此不俗的轻身功夫。
西门若水脚一着地,玉颜娇靥上渗出细汗,她喘了口气,看段末柸迳自拦住去路,突然拔出长剑,道:“阁下是什么人,敢不出一声就抢走我西门若水要的人,快说!”
段末柸棱冷一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在与何人讲话,想不到乙连城的重兵竟然没拦住你,看来你的轻功定然很高明了?”
西门若水突然啊了一声,道:“原来就是你下令关闭乙连城之人,你将天下的英雄都闭于段国之内,手段倒是不俗,但这样一来却帮了我一个大忙,起码没人跟我抢人了,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段末柸道:“好大的口气,怎么,你以为来了就一定能带走此人么?”
“这有何难!”
段末柸这时突然有了计较,哈哈大笑道:“我么,想必你也听说过‘朔北踏雪银枪’马求成吧,本大爷就是马求成,你这丫头见了前辈,还不快点离开,还敢在老夫面前现宝么?”
这时,树后的慕容焉闻言,突然暗叫不好。这段末柸自报为马求成,分明是骄敌之意,不问可知必是为了让西门若水大意,而后一击而中。但自己苦于口不能言,心中暗自替这西门若水担心,更不知这个所谓的西门若水跟着自己不放,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他哪里知道,如今很多人看过西门水如的画像,已经开始怀疑此女不是真正的西门若水了,所以,她必须在慕容焉揭穿自己的身份之前杀人灭口,并将梯虚剑派的宗主令符纹龙玉玦取到手中,那就有备无患了。
西门若水哪里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闻言心中暗笑。这‘朔北踏雪银枪’马求成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这人也算是一流高手,但除了轻功高明之外,枪术却是平平无奇,但他却仗着绝世的轻功,赢了不少的高手,说到实际,西门若水果然心怀大放,心道难怪这人轻功如此高明,但却不知他如何能让段国人紧闭城门,但这已经不再重要,‘马求成’三个字也让她彻底放下心来,她自问对付一个‘朔北踏雪银枪’马求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柳眉一横,不屑一顾地冷冷道:“你就是‘朔北踏雪银枪’马求成,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究竟有多厉害,出枪吧!”
段末柸见她上当,心中暗喜,道:“既然你这丫头如此不敬前辈,我今日就替你的父执们教训教训你,看枪——”
一言及此,他坟力进身,突然抖动枪花,一招七变,金光乱点直罩她胸前诸路大穴。
西门若水见状不禁大怒,这也难怪,江湖人男女打架,最忌攻她胸前,这样出招自然难逃轻辱之嫌,如今这一来,西门若水一来轻敌,二来又犯临阵触怒之忌,哪里能打得过段末柸,果然,她与段末柸交过三招,心道此人也不过如此,哪知就在此际,段末柸突然一枪侧身挑过,西门若水突然顺那枪身一带削,段末柸手中之槊突然飞出老远,眼看难逃一死。正在西门若水得意之际,段末柸骤然身形倒旋,竟不知如何绕到了她的背后,骈指正点中她腰际穴道,西门若水顿时骇得花容失色,“啊!”地一声颓然倒地,手中长剑“锵!”地坠到地上。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任他任何想也料不到马求成有如此武功。
“你……你不是马求成,你到底是谁?”西门若水娇喘连连,仓惶惊骇地问道。
段末柸纵声长笑,将自己的长槊放好,上前提住她的腰带就走。这下顿时将西门若水吓了花容惨变,颤抖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慕容焉我不要了,我们再打一架好了。”
段末柸冲她阴阴一笑,同时也将慕容焉提起,飞身向北处林密石乱出掠去,不过半刻光景,他突然停到一座石洞前,将慕容焉往地上一丢,迳自提着西门若水进了山洞。这下顿时将西门若水与慕容焉两人都吓了一跳,西门若水脸色大变,心中惊得六魂无主,口不择言,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我……我是东震剑宗的宗主,我的门人就在附近,而且我……我很丑的,你要干什么?”
段末柸邪恻恻地望了她一眼,将她丢到地上,突然好奇地道:“你说你很丑,但我却说你一定很美,怎么,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打赌?你……你要赌什么?”
段末柸眼睛放肆在她玲珑至极的胭体上巡回了几趟,盯住她的面上不放,道:“赌什么?当然是睹你了,若是我说中了,你今日就从了我,否则,我会放了你,而且还会将洞外的人交由你处置,你看如何?”
西门若水闻言突然脸上莫名一热,同时心中大怒,破口骂道:“你这个恶贼,你……你敢报上姓名么,你竟敢羞辱我,你再说一句,我就咬舌……”
哪知她话未说完,段末柸突然点中她的哑门及颐间穴道,她倏地心中一颤,这时再说不出话,舌头亦动弹不得分毫,她的心几乎惊破,双眼恐惧地盯着段末柸,象是哀求的目光,但段末柸却丝毫不为所动,对洞外的慕容焉喊道:“慕容公子,这西门姑娘一直追着你不放,想必你们之间定有些关系,我给你一刻的考虑时间,你若再不说出节钺兵符的所在,我就炮制了这个女人。”
西门若水闻言,几乎当场吓了个半死。你别看她平日凶狠异常,当事关她的名节,却在失去了主张,娇靥惨淡,欲哭无泪,欲挣无力,如今连死都做不到了。她正不知所措,突然想到了段末柸的话,急急转动眼睛,不停地转了好几圈象是有话要说。
段末柸看了她一眼,邪怪地一笑,故意大声道:“怎么,西门姑娘你却连一刻也等不及了,是不是催我了……”
这下,西门若水顿时吓了一跳,再不敢转动妙目了,关于节钺兵符之事她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但如今的段末柸就象个气涨的大气球,但更象一桶火药,一触及爆,一点火星就等将他们两个全烧了,是以,眼下只得能保一时便是一时了。
慕容焉心中七上八下,痛苦难当。他不想害了无辜的人,但他若是说了实情,他与西门若水都活不了不说,令支城更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巨变,而之个巨变的结果是什么,他不敢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一定会死很多人,是他与西门若水两个的很多倍。他的心如在火上煎熬,西门若水的庐山真容他是见过的,他不想如此美丽的女子受到蹂躏,但他又怎么能抛下令支的千万人呢。
段末柸眼中的欲焰突然炽烈起来,他紧紧盯住西门若水,道:“你眼睛转得这么厉害,想是要我将你的面具摘下,是么?”
西门若水闻言大惊,她当然知道这面具一摘下来,无疑于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她多么希望慕容焉能骗出这个恶贼,但结果他失望了。她欲是惊恐,段末柸却愈想一睹她的庐山真容,毫不迟疑地一把将她的面具撕了下来,他顿时惊呆了。
本来,当初他对薛涵烟就有染指之心,但大业为重,他不得不将她嫁给自己的结拜兄弟,汉国赵王的从子,无敌大将军石虎。每想及此事常常引以为憾,但眼前的这个西门若水的容颜,竟与那薛涵烟在伯仲之间,她的美是一种冷傲、沉娴的深刻吸引,她天人般的容颜与她的冷傲沉默是那么的不相符,但又搭配得那么吸引,实在令所有的人都会一见倾心,更何况是段末柸这样的人。
他的眼中突然欲念猛炽,这刻几乎忘记了要问什么节钺兵符,猛地将西门如水一把撕下身上的秀服,眼前顿时只剩下一个肚兜的胭体,那雪白的肌肤与那红艳的肚兜映得人心惊肉跳,那肚兜下玲珑有致的起伏,如一团烈火,顿时点燃了段末柸的整个身心,他立时呼吸急促,身不由己得猛扑过来,接着又猛地撕去了她的下衣,他立时触摸到了她凝脂般的玉腿,西门若水突然猛地一震,她想反抗却毫无力气,眼中突然流出了两行眼泪,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慕容焉听到了声音,正想叫喊先拖他一拖,但他突然发现段末柸点了自己的穴道还没解,哪里喊得出口,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这点乃是段末柸的疏乎,但却令慕容焉心如火烤,他突然心中深深自怨自艾,都是因为自己才害了西门姑娘,这个女子虽然手段狠辣,但毕竟是为了私利,无可厚非,但也罪不至此啊,今日若是她真的被段末柸侮辱了,将来就算不变成魔头,也会自戕而死,作为一个女人,有什么事能比失身更重要呢,有道是‘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她又岂能免俗。
正在这时,山下突然掠上一道人影,这人的轻功极佳,是以并未弄出多大的声音。但正是因为如此,段末柸才骇然心中一震,若是寻常高手,他大可不去理会,但这人的身手让他莫名地警觉大起,他本身就是个高手,自然知道一个高手在这种情况之下应敌是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突然强压住心中的情欲,有些依依不舍地望了西门若水一眼,悄然起身到了洞口,取了兵器长槊纵身出去。
这下顿时解了西门若水之围,慕容焉也跟着长缓了神儿。正不知山下之人是敌是友。
段末柸掠到十丈外的一方大石上,横槊如渊停岳峙一般,慨然而立拦住那人。但见这人非身也据了一方大石,望了段末柸一眼,横了手中的雁翎刀,警觉地道:“尊驾是什么人,好高深的轻身功夫,我宇文硕有礼了。”
言毕,这人先抱拳一礼,自报姓名。他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国的铁骑统领宇文硕。他却比西门若水老练得多,先礼后兵,待到对方抱上姓名他斟酌一番,若是自忖打得过,再出手不迟,否则,他宁愿不与此人为敌。
段末柸闻言倒是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顿时将宇文硕笑得莫名其妙,如坠五里雾中。收了雁翎刀,道:“尊驾笑些什么?”
段末柸突然将长槊一槊刺将下去,宇文硕但闻耳中一声巨响,“轰!”地一声雷响过后,再看那段末柸,手中的长枪却已没如脚下大石中不下三尺,而他却谈笑风生毫不为意,生似不曾用了半点力道就一槊破石,这中精湛的功夫直可伏石饮羽,令宇文硕神意惊遽,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冒然出手,否则自己怕决然不是此人的对手。但这一槊,也猛然令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他的叔父同名的人。
他恭敬地一抱拳,道:“尊驾莫非是段国第一高手,无敌将军段文鸯将军么?”
“你很有眼光,但可惜我不是文鸯,文鸯乃是在下的从弟。”
“你……你是段国的右贤王……”宇文硕骇异地道。
段末柸微微颔首,道:“你说对了。”
宇文硕闻言,急忙弃刀上前跪拜于地,道:“原来您就是右贤王,宇文硕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爷的虎驾,望乞恕罪。不学后进,奉我家大王之命入段请慕容焉到紫蒙川一行,不想竟然遇到了王爷,真是三生有幸,家叔正愁机缘未至,未能一睹尊颜,常常引为憾事。”
段末柸连忙扶起了他,道:“什么后进不后进的,我又大不了你几载,对了,行虚老人可曾到了紫蒙川与贵国大王晤面了?”
宇文硕道:“王爷所言我正要相告,行虚老人已经到了国都,并与我家大王见了面,大王对他的建议很为重视,据行虚前辈说,他也派了手下的大弟子到了段国的令支,现下只有高句丽国尚未能会晤,不过有我们两国加如,想来高句丽国国美川王也绝不会推辞,他不是早就看中了慕容的玄莬、带方二郡了么?”
段末柸闻言大悦,道:“如此甚好,但我怕我那王兄尚有几分犹豫,他的意思是要帮助我们的舅父,晋国的大司马王浚灭了代国,我辛辛苦苦牵绳拉线,将来未必能成。”一言及此,他仰天叹了口气。
宇文烁闻言,恭身长揖,道:“王爷不必忧心,我叔父已收到王爷的秘信,知道王爷的难处,所以此行不但派我请慕容焉,更要我到令支王爷府上一行,转达我家国君对王爷牵线一事深感大恩,更亲自让我带话给王爷,令支的大位王爷尽可防守施为,我家大王愿为外援,只要王爷大事一成,我们即刻定下灭燕大盟,瓜分了慕容亦是探囊之事。”
段末柸闻言,心怀大畅,这是宇文硕从怀中去出了一封密函,与一截断剑,这断剑的样式与当日诸霖在王宫之中所较对的一模一样,剑脊之上镂着四个汉字:行虚老人。
段末柸见剑如同见了什么密宝,惊喜若狂,他有些颤抖地接过那封密函一喊,却正是宇文国君悉独官的亲笔书函,信中将定立灭燕大盟之事仔细说过,并约他即刻起兵夺取段国大位,然后段国、宇文、高句丽国三国大盟可成,到时三国同时出倾国之兵,一举灭燕而瓜分了慕容。
段末柸看过不禁抚掌仰天大笑,久久不竭。这得意的再无拘束的狂笑,顿时吓得慕容焉心中一惊,他们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这段末柸既然得到了宇文的支持,怕是再不需要什么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了,而自己与西门若水今日绝难逃一死了,一念及此,他不禁心中长叹,想自己虽然有救和之心,但三国却无和睦相处之意,今日更是大志未愁身先死,而凌重九前辈的大仇犹待一报,他如何能心中不乱。
他想的没错,段末柸果然有了杀了他的意思。他心怀大放地将信揣如怀中,转谓宇文硕道:“宇文兄,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正有件棘手的事委决不下,如今都省了……”他说道此,突然想了了些什么,道:“对了,你们大王请慕容焉干什么?”
宇文硕闻言不好相瞒,当下将国君悉独官听说慕容焉才华盖世,有治国之才,就命他务必请到此人之事一并奉告。
段末柸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宇文将军,你们大王只知其一不之其二。”
宇文硕闻言大是不解,道:“王爷此话怎讲?”
段末柸道:“我请问将军一句,如今宇文的对手乃是何人?”
“当然是慕容了,他不也正是段国的对头么,十八年前,慕容派高手入我国劫持走我国的小王子宇文汇川,我宇文发兵十万前去追讨,但那慕容廆却拒不承认,此仇我国国君如今还未能释怀,如今慕容又广募晋国士庶万余户,更声言我宇文不是鲜卑一族,实在可恶至极。”
段末柸道:“宇文兄所言极是,想那慕容焉乃是慕容子民,如何肯为你家大王反攻自己的故国,到时他若是有了二心,贵国怕是要透鸡不成反蚀米了。”
宇文硕闻言,不禁暗暗点头,道:“那依王爷之见应当如何呢?”
段末柸冷冷一笑,道:“凡是阻碍我们灭燕大计的,那只有一个办法,杀——”
宇文硕击掌叫好,有道是恶人自恶,往往如是,他们得不到用不着的,别人也修想得到,尤其是慕容焉这类绝才,若是放归慕容,他日难免为患,两人又怎么能放得了他。
正在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这笑人毫无间断连绵不绝,如大河东去混混滔滔震人胆气,酣放自若,抑扬潜转,端得是震动林壑,响遏溪云,一听便知是个绝顶的内家高手所发,而且这笑声又不似从一个方向传来,飘戏不定,不问可知此人的轻功高不可测,显然是大有来历。
段末柸与宇文硕闻言俱是一惊,他们想不出燕代还有什么高手能有如此的功力,这震耳的长笑惊人心魄,连宇文硕这等人物亦不禁两耳发涨,急忙运功相护。段末柸的修为又自胜他一筹,心中一惊过后,立刻冷静地细辩来声,一面宏声道:“尊驾是什么人,何必在正神面前装神弄鬼,阁下还是收起你的破笑声,下来一见吧。”
“两个卑鄙小人也敢自称正神,笑煞天下众生了。老夫飘乎万里,最爱捉鬼,今日就与你们玩玩也自无妨,老夫来也!”一句未了,林中不知从何地突然掠出一个五旬之人,他来的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宇文硕这等高人也未看清由来,便只见他突然到了他们面前的一方大石上,但见此人身材适中,疏眉淡目,面容清古,颌下三缕飘髯迎风而动,一身宽袖大衣亦如扶风摆柳,他足登多耳芒靴,背束一柄七星长剑,浑身散发着风尘之色,一看便知是个远游之人,但饶是如此,依然丝毫掩饰不住他超然清古的风标,令人一见即生望尘之心。
段末柸见状大为一惊,光看这人的容貌,就属于世外高人,他愈是淡慢由心,段末柸就愈加警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个极为厉害的高手,武功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是以此人一旦出现,他立即警觉起来,将全副精神打了十二分。
他先礼后兵地一抱拳,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何要管我们的事,我看阁下也是个远行世外的高人,此间的事,你又何必插上一脚呢?”
那人闻言微微颔首笑了笑,道:“王爷,我是什么人你自不必问,但阁下今日的手段却令人叹为观止,阁下以右贤王之尊如此残害两个小辈,太过有失王爷的身份了,老头我看不过去,却要做一回世间的大侠,我只问你,他们二人你放,还是不放?”
宇文硕闻言冷啻一声,道:“老头你又是何人,也敢向我们要人,我劝你在我们未想杀你之前,团成个蛋赶紧滚开,这两个人今日我们一定要杀,你又当如何?”
那老者缓然将目光转向宇文硕,道:“小友,你想必就是那‘北月刀尊’宇文形胜的侄子了,近日我从云水远游此间,本有意拜会他一番,但他沾染了太多世人的垢习,更以功名为用,老夫失望之余,只好转向别处,果然是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有什么样的子弟,我不愿与你这等人说话,你闭口吧。”
段末柸与宇文硕闻言都不禁一怔,这人从云水来就是为了拜访宇文形胜,结果竟然不屑一访,看来这人实在是个高人,但这后一句话,连宇文形胜和宇文硕一起骂了,顿时令宇文硕火冒三丈,突然大吼一声,不待段末柸劝止,提刀飞身直扑那老者。只剩下段末柸心中叫蠢,他本来要与宇文硕一起攻击此人的,若是如此的话,以两人合一之力,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接得过他们,但如今这宇文硕只被这老人一句话就给激了出去,他再不敢犹豫,突然提槊也迎了上去,这时林下顿时成了三人混战的局面。
这三人都是好高明的武功,宇文硕与段末柸二人合一的力量却实骇人,他们一槊一刀,仅仅两人就以迅捷无比的身法围成了一个槊刀相交的圈子,他们的兵器一长一短,配合起来竟然井井有条,象是练习了很久似的结成咳一道铁围,而那中间的老者却毫不为意,他手中挥动这七星长剑,竟然如万道竹影,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他的长剑或是一轮日光,或一片薄叶,或竹影婆娑,或左右兼施,正是连消带打,剑术超然,目前虽在燕代两大高手围中,却丝毫无减其森森剑气,堂堂端容。
慕容焉斜倚一石,下面的打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被三人精妙绝伦的武功给吸引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尚在危险之中,直看得如痴如醉。须知武学亦是一宗大学,不得其门而入这固然不解高妙,不以为意,但稍能得登其堂奥者无不为之沉醉,尤其是这种天下少见的绝顶高手过招,能得一见,都会或多或少地有所收获。眼下这几个人,一个使剑,一个用刀,一个舞槊,但那高妙的招式与技巧直令天下武人痴迷,或许这就是天下的武人们喜欢观看热闹的原因了,江湖上只要有说哪里有什么武林大会之类的,往往观者趋之若鹜,大抵多是如此。
却说三人战了二十余招,丝毫不见分晓。这段末柸是愈战愈惊,突然趁宇文硕进刀之时,一枪飞点,口中却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与‘丹阳沐竹点青剑’陆承天是什么关系?”
那老者毫不迟疑,剑若一点寒星,点点直破连人铁围,口中漫应道:“什么陆承天,老夫不知道!”
上面的慕容焉闻言却是一怔,这‘丹阳沐竹点青剑’陆承天他是知道的,当日在去黄藤的途中还冒充过他的弟子骗了‘绝形剑客’南飞鸿呢,但眼下这个老者既然不肯承认,大抵果真不是。他想了一会,急忙有重将目光转向场中,仔细地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认真地揣摩他们的招式,尤其是那老者的剑术,他更是看的一点不漏,直怕耽误一着。
这时,场下本以为对方久战之后必然内力不际的段末柸失望了,事实上,眼前这个老头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得多,他的内力却似使用不尽,毫无半点不济之感。倒是他与宇文硕二人,因为打斗之余尚要分神配合,是以颇为费力。若是如此再打下去,双方必然是两败俱伤,到时只要慕容焉或是西门若水的穴道自解,强来上前助战的话,那自己二人就岌岌可危了。一念及此,他突然大喝一声,加快了猛烈的攻势,涌身急攻猛扑,同时谓宇文硕道:“宇文兄,你我快些杀了这老贼,你须小心背后受伤,我们一起分了他的尸。”
宇文硕正打得吃力,他的修为到底赶不上段末柸与这老人,他闻听此言,正不解段末柸乃是何意,两人本来已将这老头围字了中间,如何还要小心背后受伤呢,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段末柸这句话分明是要他抽身挟了背后卧不能动的慕容焉与西门若水,这老头既然生言是为这两个人抱打不平,若是能挟他们威胁,不怕他不放下手中长剑。
他一旦明白过来,顿时精神大震,这刻段末柸正加紧攻势,施展开了平声所学拖住对方,但见他枪法如神,这条重达数十斤的长槊在他手里如同一条长龙,亦如一条白练,变化莫测,挥洒自如,这么长的一件兵器,在他用来却毫无长短之限,但见他或近或远,或攻或守,或收或放,枪之所触,树木立为两断,其声势之大,骇人听闻。而宇文硕却再赶不及。
那老者手中之剑虽短,但剑剑恰到好处,与段末柸的长槊相交,毫无不济之感。由此也能看得出他的内力是何等惊人,他的剑术精妙绝伦,变化莫测,相较起来反而轻灵柔韧,软硬兼施,又是另一番天地。
这时,宇文硕看段末柸攻得厉害,哪里还不明白其意,突然抽身疾退,这时那老者正疾攻段末柸,正好不能兼顾自己,正要提身擒了慕容焉,哪知突然之间,那老者攻向段末柸的长剑飞绞连绵,一招之隙倏地如电般收回,头也不回,反手向身后就是一剑。
这下顿时惊坏了宇文硕与段末柸二人,他们打算的固然是好,但这老者原来早就识破了他们的用心,是以才故意让宇文硕有抽身之机,而这个时候,也正是二人阵势最薄弱的时候,而最薄弱的环节,自然是宇文硕了。他这一剑精准无比,那宇文硕那里能躲得开,一惊之下顿时魂飞魄散,不管当不当用,只是用尽全力疾向后掠,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肋下一阵剧痛,飞出去的身子在半空中一痛而坠到地下,“啊!”地一声惨叫,长刀“锵!”地一声坠到地上。
这下顿时把段末柸吓了一跳,他急忙加紧了攻击以防这老人伤了宇文硕,须知宇文硕乃是宇文派来助他等使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被宇文国君悉独官怀疑起来,自己的谋位外援就此丢失,成功的机会至少减去一半,他如何敢马虎得了。段末柸纵声长笑,枪走如七星乱点,与那老者手中长剑的剑尖处处针锋相对,锵然惊鸣,而两件兵器愈交愈近,两人吐气开声,倏地猛然换身,回手一击,场中顿时罡风“砰!”地一声撞击一处,两人都不由得连退数步。段末柸此来正好退到那宇文硕身旁,他突然扯槊掠到宇文硕身边,提起他飞身就走。这番动作说起来复杂,但行来却不过电光一掣之机,一纵而走,只剩下一个宏亮的声音,飘飘远去:“尊驾的剑术高绝,段末柸佩服,他日定到江湖一游,再与阁下论决!”
到那‘决’字出口时,林中却已失去了他的踪影,这时他再不管慕容焉与那西门若水了,其实,这时他若果然再猛攻一时半刻,这老者未必能档得住他,须知段末柸的功夫及内力都极厉害,再怎么说这老者毕竟是年老之人,如何能与他相比。他这一走,这场惊天之决就此告结,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骤然消失了。
一直待他们走了以后,那老者方长长喘了口气,收剑还鞘。在原地坐下调息良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睛,顿时又是精神弈弈,超然无碍了,其精厚深湛的内力修为实在令人惊骇。仅是这手功夫,足见其修为之深,自不可与俗流同论高下。
这老者吁了口气,束好长剑缓缓踱了上来,骈指解开了慕容焉的穴道,笑着看他一眼,道:“小友,你就是慕容焉么?”
慕容焉穴道初解,浑身酸痛无力,他舒展一翻,连忙拜谢老杖的救命之恩,点了点头,但亦奇怪地道:“前辈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晚辈的名字?”
那老者捻须笑道:“我么,名字说出来有些人也不稀罕,前些时候我听说有人冒充我的弟子,还说我老人家已经彻底死掉了,所以从此经过时顺便瞧瞧,小友知道那个盖冒是谁么?”
慕容焉闻言突然大骇,急忙跪下连连请罪,道:“前辈莫非就是天下十三柄剑之首的‘丹阳沐竹点青剑’陆前辈么,晚辈无礼,实不相瞒,前辈所说的那个……那个盖冒就是晚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前辈侠威,望乞恕罪。”
那老者顾做一怔,扯须疑道:“小友你别骗我老人家了,那人果真是你,就算是编故事也不会这么巧吧?我不信。”
慕容焉闻言,连忙又再次行礼,道:“前辈,那个人真的是我,晚辈当日在前去黄藤途中遇到悍贼,所以才冒充前辈高弟,至于晚辈说前辈……前辈去世之事,实在是晚辈的推测,晚辈罪大。”
那老者闻言突然大笑,道:“难得小友如此开诚布公,我陆承天作一回死人又有何妨……”他说到此,突然笑了笑,和蔼已极地道:“只是以后小友要可千万莫再冒充,有时你冒充之人就在你身边,你尚懵恫不知呢?”
慕容焉被他的形状所感,直觉这人和蔼可亲,状极清古,但有时又似个孩子。那老者拉住他仔细打量了好几趟,道:“小友果然姿质非凡,乃具天日之表,有龙凤之姿,他日必然大用于天下,老夫一生识人无数,在江南与慕容各有一人可与小友不在伯仲之间啊。”
慕容焉连忙抱拳道:“前辈实在谬赞了,后学不过一山野草童,又岂能与世上天纵之才相提并论。”
陆承天摆了摆手,道:“小友勿庸客气,我所说的两个人一个乃是晋国的世子,老夫的小徒司马道畿,而令一个则是慕容的三公子慕容元真,你们三人他日当横行天下,各有一方,老夫老矣,但不日当目睹天下三杰笑傲九州,提剑寰中,削扫天下,其他的老夫不再复言,你我今日相见,总算有缘……”一言及此,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与慕容焉,道:“此令乃是老夫往来慕容、宇文间所用出入好城的令牌,今日我们别过,此令于我再无用处,此时倒可给小友派上用场。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小友自己珍重吧!”
慕容焉接过令牌,心中感激不尽,如今他功力已尽,出入慕容自然不易。倒是这陆承天,如天马行空,超然世表,实在令慕容焉心折不已。他长身拜伏于地,道:“前辈慈容,乃晚辈平生仅见,晚辈正要多日聆听前辈教诲,难道晚辈果真无此福缘,与前辈长日契叙,恭领请益么?”
陆承天掳须而笑,拉他起来,笑道:“孩子,快快起身,你我若是有缘,他日自能出入烟霞,调琴于三山,弈棋于五岳,今日之别,有何憾哉!”
言毕,陆承天竟果然不再多说说一句,捻然一笑,飘然而去。
慕容焉怔了半晌,暗自慨叹良久,骤然想起洞中尚有个西门若水穴道未解,急忙连喊前辈,结果他追出老远,也没有再见到他半点人影,只有一个声音远远飘来,且愈飘愈远,但闻他吟道:“缥缈云水一儒生,南朝道真到虚萍,春秋历渡五百载,二十诸天果始成。”
他的声音愈来愈远,直近于无,只剩烟霞初散,夜色降临,一钩弦月上垂于天,浩浩天地之间,三国争雄之地,惟余一人而已。说是一人,其实那山洞之中还有一人,这人自然是西门若水,当慕容焉回来之际,夜色已阑,天光尽掩,山洞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他先在附近捡了些干柴,拿出火折在山洞内点燃了一堆火,谁知他这一看,急急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原来,这时西门若水依然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但她的身上却只剩下一副内衣,但这如何能掩得住她玲珑有致的胭体,玉人在前,横陈石上,聚如春雪温玉,如此景致慕容焉几曾见过,顿时脸上发烫,心中扑通乱跳,再不复敢看。
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心中一振,想到段末柸狡猾奸诈,极有可能再来此地。若果真如此,两人怕是太危险了。一念及此,他急急转过身去,但目光一触及那触目惊心的景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他急忙将脸转向一边,道:“西门姑娘,我看咱们如今还不安全,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躲上一夜,否则,一旦段末柸再来,姑娘怕是……”
他等了一会儿,见那西门若水并不答应,突然想及她也被点了哑门,心中暗暗叫笨。这时不得不用眼睛看她。西门若水心中又羞又恨,她已打定了主意,自己一旦穴解,就立刻将这慕容焉杀了解恨,若非是他,自己今日也断不会落到如斯田地,若是不杀了他,以后‘妙月尊主’这四个字以后再也不用在江湖上叫了。
慕容焉急忙脱下外衫,这一动作顿时吓了西门若水一跳,她看慕容焉走了过来,眼中惊恐不已。慕容焉发现了她眼中异常之色,急忙将衣服盖在她几乎半裸的胭体之上,道:“西门姑娘,我们还是先躲一躲吧,你若是不怕在下慢犯,是否先让我为你解开哑穴如何?你若是愿意,就请转转眼睛,否则你就眼珠不动好了。”
西门若水心中暗恨,但眼下自己如此模样,又生怕他生出逮心。哑门穴在颈后玉枕,被他指点自然是不碍事,但如此自己依然不能动弹,因为她胸前期门也被点中,眼下也只好先让他解了哑门穴再说了。一念及此,他当即将一双妙目转动了一回,慕容焉看到信号,当即在她玉颈之后点下一指,西门若水的穴道顿时应手为解了。她一旦会说话,立刻骂道:“你这恶贼,什么咱们咱们的,你是你我是我,今日的帐我还没与你算清,是你……害得我……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一剑一剑……”
哪知她话犹未毕,玉枕之后的哑门穴突然又被点了一下,顿时再作声不得,慕容焉看她狠狠地盯着自己,呐道:“西门姑娘,你……你莫怪我,你若是再叫,我没被你骂死却招来了段末柸,你真的希望如此么……”
慕容焉看她闻言果然静了下来,但双那双妙目却瞪着自己不放,便重新又为他解开穴道。西门若水双眼注定了他,三分无奈七分凶恶蛮横地道:“快把火给灭了,快把火灭了!”
慕容焉闻言不觉一怔,疑道:“这夜这么黑,灭了就看不见了,姑娘为什么……”
西门若水突然莫名大怒,坚持己见地道:“快把火给灭了,眼睛别往这边看,你……你要是再敢往这边看,我……我就开始骂你了,一直骂死你,吵死你!”
慕容焉这才知道个中究竟,不觉心中大怒,顿时将脸别了过去,上前竟火把弄灭了。这样一来,洞里又变成了漆黑一团,慕容焉不再多说,上去将西门若水一把抱起,这下顿时将西门若水吓的魂飞魄散,破口大骂,道:“恶贼,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敢动我一下,我……我就立刻杀了你,骂死你,快放我下来!”
慕容焉再不理她,只是抱着她出了山洞,在山洞四下看了一遍,就在山洞后一大石后的灌木下竟她放下,自己躲出很远,背着她道:“西门姑娘,想来你也不想让我为你解期门穴吧,而我也不会为你解,因为你一旦能动,第一个怕是要杀了我,所以方才冒犯了,我也是为你着想……”说着,他再不理会这个少女,气愤地迳自又折回山洞,将那地上的灰烬清理得一干二净,方又折回。
西门若水不屑一顾地冷冷一笑,道:“哼,你这样就能骗过段末柸了,你也太幼稚了吧,我们就在山洞旁边,定然被他一下找到,到时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法。”
慕容焉寻了块石后倚下,再不去看她一眼,口中却道:“你为何如此得意,我要是被抓了,你自然也难逃被抓,你又是如何死法?”
西门若水闻言,突然象是被侮辱了一般大怒,道:“慕容焉,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逊,我……我就立刻杀了你。”
“一个女子动口就是拼啊杀啊的,蛮横无理。我看西门姑娘还是穴道自解之后再杀我不迟,你还是剩点力气好了。明日之后,我归我的慕容,你行你的江湖,今日之事相忘于江湖,而我亦不会再提起半句,你若还是要杀我,悉听尊便。”言毕,他不再多说一句,迳自抱了双肘,瞑目倚石而眠。
西门若水气得冷冷盯住了他,结果过了半晌,果然不见半点动静,又气又恨。当下暗中调息运气,要将穴道冲开了立刻杀了这个可恶的人,她不知为何,见了这人就心生斗念,而今日之事更令她坚定了斗他之心。但遗憾的是,段末柸的功力实在太高,所点之穴绝非片晌功夫可解。
到了后半夜,山下果然幽灵般地飘上了两道人影,两人都听到声息,慕容焉立刻悄然起身,也躲到了那石后灌木之下,如此一来,两人顿时几乎贴在一起,西门若水芳心大震,正要骂人,慕容焉立刻作了息声的手势,她才再不说话,但目光却恨恨盯住他丝毫不动。那样子生似慕容焉若一动,她立刻就会用眼睛杀了他。
她屏息以待,吓得芳心突突之跳,暗暗担心万一被找到,她一旦想到日中在山洞险遭蹂躏的情景,心中恐惧大增,这刻又恨慕容焉躲得太近,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那两道人影果然进了山洞,两人但觉洞现微光,里面两人似乎晃亮一道火折,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王爷,这里没有一点痕迹,那女人和慕容焉可能已经随陆承天走了,这会多半已经入了慕容,我们可能是来晚了。”
慕容焉一听,立刻认出此人乃是右贤王王府的首席剑客沈越,那另外一人必然是右贤王段末柸无疑了。他静静地侧而听着,脸上却无半分恐惧。西门若水奇怪地盯着这个少年的侧面,耳中却将那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很疑惑地盯着慕容焉,生怕他突然又对自己不利,但他的镇静亦让她吃惊,她自己的胆量不能不说够大了,但与这少年相比,她总觉得略有不及,而他的镇定自若,亦让她心中镇静了许多。
事情果然没出慕容焉的意料,这两个人正是段末柸与沈越。段末柸四下仔细看了一下,却始终未找到半点痕迹,当下道:“嗯,看来他们真的走远了,我们在往慕容寻上三十里,若是再找不到,那自然是走远了,走!”
当下两人灭了火折,悄然从洞中溜出,如两道夜枭一般,飞快无声地飘没于沉沉的夜色之中。两人走后,慕容焉起身走到别处,西门若水又骂道:“你这恶贼,竟敢趁机轻薄……我……我明日一定要杀了你!”
慕容焉理也不理他,仰视四野,回头淡淡地道:“如今我们已经安全,段末柸再不会回来,姑娘好自为之吧,我告辞了!”
西门若水突然大惊,道:“你……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一个人又被点了穴道,你现在不能走!”
慕容焉再不回头,悄然下山。
山上又变得沉沉郁郁,遥遥看去,南有段国的乙连城、回水城,东有慕容的好城,北有宇文的柳城,若有灯光点点,但又若繁星熠熠,彻照河朔。这美丽的夜色,使三国的将士忘记了刀兵与杀伐,沉入了万古的长河之中。而那头顶易变的星河,令人忽有不知身在何方,我是何人之感。而慕容焉亦突然忘记所有,不复有念。
“我究竟是谁,为何我的父母为我取名为‘焉’,莫非他们生我有什么疑问?”他迷茫地沉吟着——
不知岁月天地,流赴何极,而我七尺昂藏,亦将飘泊流止于天地何隅……
翌日,天光大亮之际,慕容国的好城城门开了。
而山上的西门若水,穴道突然一冲而开,顿时能动弹的了。她正要起身,但猛然想到自己浑身只穿着肚兜渎衣,几乎全裸,若是出来还不羞死。但这边界之地,更没有百姓人家可求购一身衣服,这时她瞠目无言,暗自愕了一会,不知自己如何处理。加之肚中饥饿难耐,她突然觉得好无助,任她武功如何高明,如今却也寸步难行。
正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下顿时将她吓得芳心突突直跳,紧紧将那叠云聚雪的胭体全缩那石后灌木之下,如今即使来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她也没有还手之力。她正自提心吊胆,忽焉听到那个声音迳自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顿时芳心大乱,立刻作了决定,对方只要到了近前,她便会趁他还没看清自己就骤然发难,一招至敌于无知之地。
但那人行到离她所在的石头一丈处奇怪地停了下来,这下她又是大惊,还以为那人看到了自己。但如今自己更不敢去看,而她突然一击的如意算盘又告落空,须知这时她固然可以出去发难,但难免会被对方看个一清二楚,她暗中恨不得立刻将那人一掌击毙。
这时,那人突然开口了,道:“西门姑娘,我又回来了,你还在么?”
西门若水一听,芳心又骇,这人不是别人,一听就是慕容焉。她吓得心如鹿撞,不知他又折回乃是何意,但又怕他以为自己走了,走过来一瞧,那时自己势必被他看个清楚。当下她轻咳一声,道:“恶贼,你又来干什么,快些滚开!”
慕容焉道:“西门姑娘,我知道你很不方便,所以入好城买了套衣服和些食物,我就放在这里,你请自便吧,我也该告辞了。”言毕就待离开。
西门若水心中突然一震,她没想到他走了一夜,竟又回来给自己买了套医护和些食物,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慕容焉这一走,自己势必要饿上一天,等到晚上方能拿到衣食,到那时自己纵是不被饿死,慕容焉也早到了百里之外,再追他怕是就不易了。
一念及此,她下定了决心要冒着被看到自己的危险,就在此地击毙了这个慕容焉。反正都被他看了一次,再让他看一次又能如何,而且他是要死的人了。一念及此,她探出了臻首一看,石后站着的果然是慕容焉,但可惜的是,他背对着自己,当下心中恨极,口中却极尽温柔之能事,道:“慕容公子,你为我将衣服拿过来好么?”
哪知慕容焉一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回身就跑,一直跑出了十来丈,方才停下转身。这下可大出西门若水的意料之外,当她明白慕容焉看透了自己用意,心中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张娇媚已极的玉面突然转冷,目光如寒星般怒看此人,道:“恶贼,你……你不是给我送衣食的么,怎么……怎么又走掉?”
慕容焉哪里不知她的用心,当下道:“西门姑娘,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但我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如此追杀不舍。你虽然不仁,但我却不能无义,我先把食物和水丢过去,你先解了饥渴,但这衣服,我先放在这边石下,你晚上就自己来取好了。”
西门若水闻言,气得不能自已。但又莫可奈何,冷道:“恶贼,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么?”
慕容焉却再不理她,果然将食物和水袋丢了过去,然后将那套女衣压在石下,另外在上面覆盖了些树叶,方拍手起身,一言不发迳自转身而起。
西门若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气愤之余,尚有几许畅然若失。她冷冷地道:“慕容焉,你……你不能走,你给我留下……”
但慕容焉始终再未回头,迳自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