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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顾可以动用灵力, 已经是五天之后,期间卫风仗着新生的鬼纹和乌拓,捕杀了数不清的灵兽,挑得还都是些能入江顾眼的, 干净剔透的内丹不要钱似的往江顾面前送。
江顾看着他尽心尽力的模样, 竟生出些难得的欣慰来,可见这个徒弟是没白养的, 难怪有些人总喜欢收徒。
只是这欣慰在看到卫风从天池水中冒出头来时, 烟消云散。
虽然外伤好了大半, 但还有些伤口深可见骨动了根本, 江家的天池水能滋养根骨,江顾能动用灵力取物时便第一时间将那天池水拿了出来,准备和卫风轮流疗养。
卫风这厮表面上答应得痛快,待江顾脱了外裳沉入水中,他便如鬼魅般冒出头来, 振振有词道:“师父, 分开泡太浪费时间了,不如一起泡。”
江顾淡淡道:“出去。”
“我就只待在边上不动。”卫风游向他的对角, 脸颊被蒸汽熏得微微泛红, “保证不动。”
他靠在池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果真没有再动,连鬼纹都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身后,江顾见状便没有再赶人。
待他再睁眼,便看见卫风已经睡得天昏地暗, 他低垂着脑袋, 散开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和鬼纹缠绕在一起,小半截下巴已经没入了池水, 堪堪没有淹到鼻子,额头的金坠半悬着,在缭绕的水汽中看不清晰。
他的元神同样遭受重创,这几日又一直在猎杀灵兽,想来也已经累到了极点,眉宇间全是倦意,脸颊上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渗出些血丝来。
江顾兀自看了许久。
眼见池水便要没过卫风的鼻子,池水微漾,将一只手从水中托起了他的下巴,顺势抹掉了他颊边的血渍。
卫风困顿地睁开眼,水汽氤氲,池子中却不见了江顾的身影。
“师父?”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当即便从池子里爬了出来,着急忙慌地去寻人。
江顾正在外面辨别方位,乌拓蹲坐在树枝上不远不近地看着,见卫风来开心地跳了下来,被卫风抱了个满怀。
“你这两日是不是沉了些?”卫风捏了捏它的软乎乎的小耳朵,毛绒温热的手感让卫风很是喜欢。
“是因为跟着你们吃了许多灵兽元丹。”乌拓开心地甩了甩尾巴,“哥,师父在干什么?”
“是我师父。”卫风戳了戳它的脑门。
乌拓哀愁道:“那我不知道叫什么。”
它倒是很想叫主人,只怕这声主人喊出来,接着就能被江顾再封印一遍记忆。
“就叫他江顾。”卫风放低了声音,眼神却飘到了江顾身上,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又缱绻,“江顾,多好听。”
乌拓抖了抖毛,卫风这神情让他想起了之前的曲丰羽,她也总是这样看向邬和致,但现在邬和致却亲手将她送入了绝境,虽然邬和致跟江顾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卫风和江顾都曾经是它的主人,但它还是忍不住替卫风担心。
乌拓委婉地提醒道:“他是你师父。”
虽然它是灵兽妖修,并不究竟这些伦常,但也知道在大多数人修心中,师徒是个很重的名分,是万万不能胡来的,更何况江顾修的还是无情道,一旦沾染上情爱……它想象不出江顾沾染上情爱的模样,但它却能想象出江顾会怎么劈死卫风。
卫风咧嘴笑了笑,“我知道啊。”
乌拓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便又听他道:“师父才好,我会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言之未尽,眼底是浓到仿佛化不开的欲望,所幸乌拓正在看向江顾,并没有发现,不然又要愁到掉毛了。
歇息不多时,江顾便带着卫风和乌拓继续赶路。
之前那道劫雷仿佛一个不祥之兆,随着体内灵力开始慢慢恢复,江顾便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雷劫将至,他之前总是将突破的时间一压再压,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极限,而如果他在此处渡劫,一定会将八阁的追兵吸引过来。
而卫风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黏在他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雷劫约莫还有三日。”江顾索性同他挑明,“我现在重伤未愈,又无多少法宝傍身,强撑恐怕不行。”
卫风先是有些诧异他提及此事,紧接着神情便凝重起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江顾神色淡淡道。
卫风愣住,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江顾,显然他并不信,毕竟就算是死路他师父都能挣出条活路来,怎么会没有办法应对雷劫?
可他转念一想如今的境况,几天前他们师徒二人还不得不烤火取暖,这几日也是一直在靠兽丹积蓄灵力,天道可不会同任何人讲情面,如果这种情况落在自己身上,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一片难言的沉默过后,卫风斟酌地开口,“师父,我可以将你藏在我的元神之中,这样劫雷就劈不到你了。”
“劈你?”江顾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卫风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激得脸色微微泛红,“不是的,我有办法让天道感知不到。”
江顾轻笑了一声,很明显不信。
“真的。”卫风快走两步追上他,“师父,你相信我。”
“你怎么做?”江顾问。
卫风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解释,只是强调,“我真的有办法。”
看来还没蠢到家,不过江顾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点了点头,“好。”
卫风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见他点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望着他,“好?”
“倘若真的避无可避,便用你说的方法。”江顾道。
卫风盯着他,眼睛逐渐有了神采,他惊喜交加地望着江顾,“真的吗?”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能被江顾信任依靠,甚至还是渡劫这种至关重要的问题上面,师父竟然同意了他的说法,甚至没有刨根问底,这是不是意味着师父已经彻底认可了自己?
卫风有些激动地想着,甚至还理智地给自己泼冷水——说不定只是师父随口哄他——但最后还是兴奋占据了上风,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江顾裹进自己的元神里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师父,你慢些!”他将乌拓放在了肩膀上,快步追了上去,“师父!”
江顾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你现在伤势如何?”
“已经好多了师父。”卫风开心极了,掌心一翻给他看自己又变多不少的鬼纹,“你看,和之前差不多了,八阁那些人的法相虽然厉害,但还是师父你教我的换影阵棋高一招,不过是牺牲些鬼纹罢了,有鬼纹在,我恢复起来远比普通修士要快。”
他说得轻松,好像之前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将鬼纹递到了江顾手中,“师父,你别看它们现在是黑色的,待我回到真正的身体里,它们就会变成接近透明的白色,要好看不少,我的白瞳也会有些浅淡的颜色,羊角也会变得更好看。”
他卖力地夸赞自己,见江顾伸手主动让那些鬼纹缠上时,开心得简直要蹦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挨得江顾更近了些,控制着那些细细的鬼纹小心地缠绕在江顾的手指间,亲昵地蹭了蹭。
这种感觉与他之前强行黏在江顾身上时截然不同,卫风感觉自己像是浸在盛满了蜂蜜的罐子里,从四肢百骸都弥漫出甜意来。
师父!主动!摸他的鬼纹了!!!
师父连鬼纹都摸了,接下来就可以摸鲛尾和翅膀,然后摸威武的羊角,那四舍五入师父不久是愿意同他结为道侣共度春宵了么!
一向冰冷黏腻的鬼纹隐隐有些发烫,江顾看了卫风一眼,“难受?”
卫风摇头摇到一半,硬生生地点下了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忽然没什么力气了,师父,你拉着我走吧。”
江顾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
卫风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的呼吸变乱,他简直要兴奋到浑身战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夺心摄魄的幻境,不然师父怎么会这样主动牵自己的手?但江顾的神色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仔细嗅闻着空气中那股浅淡的气息,确信这是江顾无疑。
“师父,不如你现在就藏进我的——”他刚准备趁热打铁,江顾却忽然松开了他的手,让他的话止在了半路,“怎么了?”
“前面好像是江向云他们。”江顾微微蹙眉,“我去看看。”
卫风动了动鼻子,却没有闻到江向云几人的气息,正要放出神识,却被江顾的结界笼罩了起来,“别贸然暴露自己。”
卫风点头,顺从地收回了神识。
江顾画了个通音阵,面前燃起了道江家的朱雀符,他沉思片刻开口道:“陆离雨快死了。”
卫风幸灾乐祸道:“真是大快人心。”
“江向云看重他,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江顾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此处随时准备接应。”
卫风不是很赞成,“师父,我与你一道去。”
“陆离雨狡诈,难保不会留有退路,倘若他逃窜,你再出手不迟。”江顾眼底闪过几分阴冷的杀意。
卫风有些犹豫不决。
江顾低下头,将离火绳的一端仔细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端连在了自己腕间,而后又将墨玉镯化作腰带扣在了他腰间,“别乱跑。”
卫风这才放下心来,“好。”
江顾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乌拓蹲在卫风的肩膀上,疑惑道:“你不觉得江顾有些奇怪吗?”
“有吗?”卫风翘着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我和陆离雨不共戴天,师父肯定是有万全之法报仇去了,你看着吧,等会儿陆离雨肯定连滚带爬地逃到这边来,到时候看我不弄死他。”
“也是,他连神器都留给你了,不可能将你丢在这里。”乌拓说。
卫风抱着胳膊得意道:“那是自然,你看见没?方才师父都主动摸我鬼纹了,还牵我的手。”
乌拓不开心地哼了一声:“我才没看见。”
卫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师父他肯定也对我有意,我有预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结为道侣了。”
乌拓抬起两只爪子抵在了他的脑袋上使劲推了推。
“干什么?”卫风将它拎到了怀里。
“晃晃你脑子里的浆糊。”乌拓恨铁不成钢地咬住了自己毛绒绒的小爪子,嘀咕道:“不对啊……”
卫风还沉浸在美梦一般的喜悦里,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属于江顾的气息逐渐在空气中变得浅淡,他也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乌拓扒拉着他的手指,示意他看。
卫风低头,看见了些闪着细碎光芒的粉紫色粉末,上面还残留着极淡的陌生香气。
“这是什么?”乌拓好奇地嗅了嗅,“好香,还有点晕。”
卫风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其难看,沉声道:“这是——”
“狐族的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