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 策马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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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沈医生。”

宋青宁想要反驳这句话, 但喉头好似堵塞了一般,唇瓣蠕动半天,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敬崇的眼神温和儒雅。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宋青宁只觉得无地自容,手指不自觉抓紧袖口。

“当初沈医生的车追尾,我就从你看他的眼神察觉到了。我们结婚的第二天, 我请沈医生来家里谈赔偿的事, 你不知道你那天看起来有多紧张、也有多开心。”

李敬崇每说一句,宋青宁就把头埋下去一点。

同样, 病房外的沈亭州遭受的目光也要更加灼热。

他朝左边看, 李牧野满脸幽怨,他朝右边看, 许殉化身贞子。

沈亭州被他俩左右夹击围攻, 只觉得自己水深火热,难上加难。

最后他心虚地把脑袋垂下, 尽量降低存在感。

沈亭州:嘤!

无助又弱小。

李敬崇把手放到宋青宁头上, “我希望你能开心。”

宋青宁感觉驱壳里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李敬崇温热的掌心包容着宋青宁, “如果见到沈医生能让你开心, 那我愿意把他安排到你身边。”

宋青宁心口又烫又涩,怔怔看向李敬崇。

病房外的沈亭州恍然大悟, 哦哦, 原来李敬崇请他做家庭医生是这个原因。

为李敬崇的体贴感动的同时, 还有点……怪。

他怎么又成别家夫夫里的第三人了?

李敬崇的温柔跟体贴, 让宋青宁终于敞开心扉, 跟他讲自己过去的事。

“我对沈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医生那么优秀的人, 他又怎么敢妄想跟对方在一起?

人的气场是一件很玄学的事,高中时候的沈亭州豁达开朗, 他长得好,学习好,能力强,大家都愿意跟他来往。

宋青宁正好相反,他瘦弱、寡言、能力差,恶意总是围绕着他。

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他总是被欺负的对象。

初中一个经常欺负他的人,高中没考上就去了技校读书,那个学校离他们的高中不太远,坐公交两站地。

那人知道宋青宁经常去打工,每个月都会带着一群人跟他要钱。

被欺负了很多年的宋青宁都已经习惯了,直到有一次沈亭州看见。

沈亭州帮他赶走那些人,还向学校反映情况,又自发组织学生会的男生放学后保护本校同学。

因为沈亭州一系列措施,那些人不敢顶风作案,宋青宁安全了好一段时间。

某一天下学,宋青宁去饭馆打工,路上遇见了请同伴喝饮料的沈亭州。

那时宋青宁很瘦,个子也不高,头发遮着眼睛,看起来很小,像个初中生。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他,走上前笑着给他打招呼,“是你啊,最近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吧?”

宋青宁不敢看他,低着头摇了摇。

沈亭州放心了,“那就好,以后他们再找你要钱,你就来找我。这个给你喝,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宋青宁看着那瓶裹着水汽的冰镇饮料,慢慢地抬头。

沈亭州黑眼仁很亮,脸上一挂笑,那双眼睛显得熠熠生辉,夕阳点缀在他身后,宋青宁只觉得他就像一束照亮阴暗角落的光。

宋青宁敬仰他,向往他,把优秀的沈亭州当作前进目标。

也是那一年,他刻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宋青宁想从泥坑里爬出来,期待着再见到沈亭州时,对方能发现一个全新的他。

宋青宁凭着一股毅力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但他养父却把他的入学名额卖了。

宋青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那所大学最后没有上成,他仍旧在沼泽里挣扎。

再之后,宋青宁找到了亲生父母,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上学。

不曾想家里生意不太好,要他去讨好一个能救家里生意的男人,宋青宁就去了。

虽然婚结得稀里糊涂,但婚后李敬崇对他很好,从物质到精神都没有亏待他。

可他仍旧不敢在沈亭州面前抬起头,因为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外人尊尊敬敬地叫他宋先生,那是给李敬崇的面子。

那天在宋易的订婚宴上,也是李景杭跟李牧野挡在他面前,如果没有他俩,宋易是懒得搭理他,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会正眼看他。

十年前他什么样子,十年后他还是什么样子。

仍旧弱小、仍旧需要被人保护、仍旧没有立身之本。

听完之后,李敬崇问他,“你是想出去读书吗?”

宋青宁没有说话。

他不擅提要求,也没有跟任何人谈判的资本,宋青宁讨厌窝囊的自己,可这就是他的生活。

李敬崇看着局促的宋青宁,耐心又温和,“你想出去读书就去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开心一点。”

宋青宁眼眶瞬间红了,感觉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在抚摸他成长道路上所有的伤痛。

他扑到李敬崇身上,用力抱住李敬崇。

最初跟李敬崇结婚,宋青宁是有一种赶鸭上架,但之后的每一天他其实都很感激李敬崇,也庆幸遇到李敬崇。

听着病房里面的谈话,沈亭州感动得双眼发胀。

其实如果不是宋青宁提到过往,沈亭州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对另一个人影响这么大,看来平时还是要多做好事啊。

一旁的李牧野心情低落,已经没有力气用眼神攻击沈亭州。

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膀,示意他别再偷听了,再蹲这里容易被抓包。

以上是沈亭州的偷听心得。

李牧野失魂落魄地乖乖跟着沈亭州走了。

走到安全区域,李牧野还是忍不住,“沈医生,我不想放弃……”

说到一半,意识到沈亭州也是他的情敌之一,李牧野立刻闭嘴了。

但他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心灰意冷地把头偏过去,“你走吧,今天我不想见到你。”

如果沈医生都不能相信,那……

到底什么是真的?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刚要解释一下,人就被拽走了。

诶?

诶诶?

沈亭州扭头就见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许殉,他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去超市?”

沈亭州:“……是。”

许殉很自然拉着他朝外走,“那走吧。”

沈亭州:也……行吧。

沈亭州坐到副驾驶上,还在回想李敬崇在病房那番话。

李敬崇虽然比宋青宁大不少,但老男人知道疼人。

许殉却不以为然,“不过是捕获的一种手段。”

沈亭州不解地侧头,“什么捕获?”

许殉一针见血,“他一眼能看出他的‘小妻子’喜欢你,能看不出对方想去上学?”

嘶,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那这事确实存疑。

在许殉眼里不是存疑,而是板上钉钉,“他能看出来,但没有成功捕获之前,他不会把人放出去。”

凭着跟李敬崇接触的印象,沈亭州迟疑道:“李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吧?”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那是你不了解他。”

“在他看上宋青宁那刻,就是他的狩猎之时,他会把宋青宁的过往全部调查一遍,包括宋青宁的喜好、口味,感情经历等等,然后伪装成宋青宁会喜欢的样子,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

沈亭州被许殉说得哑然。

沈亭州五官微拧,“我觉得吧……”

许殉打断他,“他也会调查你。”

沈亭州:“啊?”

许殉:“他是确定你没有危害,才愿意把你放在身边。只要有你在,今天病房这番话他总会有机会说出来,然后感动宋青宁,让宋青宁彻底依赖他。”

要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口吻说出来,才能展现出致命的杀伤力。

时间拖得越久,越让人震撼感动,看宋青宁的反应就知道了。

沈亭州开始毛骨悚然了。

许殉:“所以他松口让宋青宁出去读书,因为他已经把线绑到宋青宁脚踝。宋青宁可以飞出去,可以飞得很高,但只要他拽动线,对方就一定得回来,这是他的底线。”

宋青宁不能离开他,更不能爱上别人。

只要他不踩这根底线,他就可以随意翱翔,李敬崇愿意成为他的助力。

许殉说这番话时,一直看着沈亭州,眼神深邃幽深,光也照不亮,让沈亭州莫名有一种被捕获的错觉。

沈亭州张张嘴,讷讷道:“你……你怎么知道?”

不仅是知道,好像还特别清楚的样子。

许殉不避不闪,坦诚道:“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爱是自私,是占有。

二十四岁之前,顺风顺水的许殉不会这样,二十四岁失去双亲跟健康的许殉,掌控欲到达巅峰,会想尽办法捕获自己的渴望。

见沈亭州愣在原地,许殉撇下视线。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去超市买什么?”

沈亭州回神,“呃,买些日用品,还有菜。”

许殉不再说话,启动引擎开往超市。

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许殉,融在日光里的侧脸俊美平和,既没有车库里的狠戾疯狂,也没有刚才的捉摸不透。

“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许殉想不顾一切地捕获谁?

-

李牧野的颓废一直持续到晚上,李景杭从公司回来。

见李景杭上楼换了一件衣服要去医院,窝在沙发上的李牧野无力地叫,“哥……”

李景杭回身,看向李牧野。

李牧野别别扭扭,“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埋怨沈医生,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宁哥喜欢……”

不等他磨叽说完,李景杭打断他,“我知道,沈亭州就是沈誉。”

李牧野弹坐起来,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景杭瞥了一眼傻弟弟,“不明显吗?”

神经大条的李牧野,一脸茫然,明显什么?

只要有沈亭州在,宋青宁总会低着头,比平时更寡言,只要留心都能注意到。

李景杭表情突然沉下来,透着几分后悔,“没想到被爸捷足先登,先一步说了那些话,早知道那天订婚宴我就应该提的。”

李牧野一点也听不懂,“说什么?”

李景杭没理李牧野,纠正道:“他不喜欢沈亭州,只能算敬仰,他现在对谁都没有那种感情。”

说完李景杭就走了。

看着李景杭离去的挺拔背影,李牧野嘟囔,“你的嘴怎么比我还硬?”

经过病房这番谈心,宋青宁的天平明显倾向他们的爸爸了。

虽然李牧野为沈亭州说话,但还是气得牙根痒痒。

凌晨三点,沈亭州收到十几条短信轰炸。

【沈医生,你骗了我。】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了。】

【我恨你。】

【你到底凭什么获得宁哥的喜欢?】

【不对,宁哥只是敬仰你,不是喜欢。】

【你不就是给了他一瓶饮料吗?以后老子天天给他鲜榨水果汁!】

【沈医生,我恨透你了。】

沈亭州揉着发酸发胀的眼睛,恨就恨吧,但能不能别三更半夜发骚扰短信?

沈亭州刚爬回被窝,抱住自己软绒绒的抱枕继续睡,李牧野又发来两条。

【跟你绝交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那天给宁哥什么口味的饮料?】

沈亭州:……

早八百年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记得?

沈亭州怕对方继续轰炸他,随便回复了一句:【葡萄味的。】

李牧野;【以后你不许在宁哥面前喝这个口味的饮料。】

沈亭州哄孩子:【好好,不喝。】

李牧野:【算你识相!】

沈亭州:【……】

都是活祖宗!

-

隔天的早饭是沈亭州做的,碗由许殉刷。

刷碗时许殉说,“今早我要去一趟公司,下午回家可能会把两只猫抱过来。”

沈亭州闻言立刻说,“那我下午早点回来。”

许殉满意了,不再说话。

沈亭州拿上钥匙正要出门,意外接到了宋青宁的电话。

宋青宁约他出去见一面,沈亭州有些犹豫,“牧野知道吗?”

不知道沈亭州为什么要这么问,宋青宁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李牧野赶紧朝窗外看去。

宋青宁收回目光,说,“他在,沈医生找他吗?”

沈亭州:“不用。”

他就是确定一下李牧野是否知情,省得对方半夜再发短信。

见李牧野知情,沈亭州答应在医院跟宋青宁见面,他感觉宋青宁是要放下过去的事。

他们走在医院外面那条宽敞的林荫路,日光透过枝丫洒下,在地上铺了一片金黄。

如果忽略一直跟在身后那个鬼祟的身影,沈亭州觉得还挺惬意。

“沈医生,我要去读书了。”宋青宁终于敢直视沈亭州的眼睛,把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分享给他。

想起许殉昨天对李敬崇的评语,沈亭州有些不自然。

他不知道李敬崇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但宋青宁能去读书总归是一件好事,

面对想要提升自己的宋青宁,沈亭州给予真诚的鼓励。

宋青宁明显比之前开朗一些,他也有勇气提过去的事。

“沈医生,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可能忘了,你之前帮过我。”

宋青宁是不愿意提这件事的,因为总觉得自己没有变好,他希望沈亭州回想起这件事时会想——

我帮助了一个很努力的人,而不是我帮助了一个永远怯懦的废物。

宋青宁送给了沈亭州一本书,一部救赎与向上的小说。

如果礼物太贵重,沈亭州不好意思收,但书籍是一份既有意义,又能传达思想,还不贵的好礼物。

沈亭州郑重收下。

这本书他看过,把里面一句很出名的句子送给宋青宁,“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宋青宁弯弯唇,“谢谢。”

藏在角落的李牧野恨不能阴暗爬行,指甲抠着树皮,发酸地阴阳怪气——

“希望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嘴脸嫉妒,声音夹到变形。

宋青宁似乎朝这边看过来,李牧野吓得缩到树后。

林荫道突然响起机车的轰鸣声,机车爱好者李牧野立刻看去。

一辆线条流畅的车子开来,骑车那人黑皮衣,黑头盔,很是飒爽炫酷。

李牧野正欣赏时,那辆车的行动轨迹有些不对,竟然朝着人行道上的宋青宁驶去。

李牧野瞳孔一震,冲宋青宁嘶声大喊,“小心!”

轰鸣的声音剐过耳膜,沈亭州抓住宋青宁的手往身边一扯,险险避开那辆重型机车,但挡风板还是撞到宋青宁腿上。

宋青宁冷汗直流,面色惨白。

机车主人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想来第二次,最终顾虑到什么只能不甘心地走了。

李牧野冲过来,哆着嘴皮,“宁哥。”

越是慌张的时刻,沈亭州越是冷静,“我检查他的伤,你快报警,别让他跑了。”

李牧野掏出手机,拨下电话。

-

苏俞给沈亭州打电话时,沈亭州正在警局录口供。

苏俞关心道:“怎么在警局,沈医生你没事吧?”

沈亭州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抱歉,我今天是不能过去,改天再约吧。”

挂了电话,苏俞脸上的情绪淡去,摸着肚皮一言不发。

虞明宴从书房出来,发现苏俞情绪不太好,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沈医生遇到麻烦在警局。”苏俞语气平静,琉璃一般的眼瞳却泛着冷色,“讨厌他因为别人不能赴我的约,更讨厌有人要害他。”

虞明宴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苏俞倒在虞明宴怀里,“那要快一点哦。”

虞明宴低头在苏俞发旋吻了一下,“知道了。”

苏俞把眼睛闭上。

-

不幸中的万幸,宋青宁腿没事。

沈亭州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推开房门看到沙发上两猫一人,心情瞬间明朗。

猫猫!

沈亭州冲过去撸,许殉挪了一块地方给沈亭州坐,还把小银渐层给了他。

沈亭州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许殉更喜欢小猫。

许殉说,“你再这么忙下去,它都快不认识你了。”

沈亭州感觉这话满满深意,但小猫不认他那的确是大事!

沈亭州解开袖口,准备大撸特撸,他要把小银渐层迷得东南西北找不到红中。

身侧忽然凉飕飕的,沈亭州转过头,就听见许殉问,“你今天去见那个‘小妻子’了?”

沈亭州:……小妻子是什么鬼?

沈亭州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许殉凉凉道:“一身消毒水味儿,你都没看见猫们不喜欢挨着你?”

沈亭州低头看了一眼拼命往他身上凑的大狸猫、小银渐层。

许殉板着脸把大猫制住,然后拖回来,试图制造不爱闻的假象。

沈亭州倒是很配合许殉,还把小猫也给了许殉。

有一些猫是喜欢消毒水的味道,这种气味会刺激到猫咪的中枢神经,让它们亢奋。

沈亭州撤远一些,“我先去洗个澡。”

许殉抱着俩孩……两只猫,盯着沈亭州进了卫生间。

沈亭州出来时,许殉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两只猫睡得东倒西歪。

沈亭州把小猫抱到膝上,指尖穿过它的耳尖,小猫露出尖尖的牙咬他。

许殉仍旧盯着沈亭州,直到沈亭州受不了,主动开口,“今天累不累?”

许殉说,“累!”

沈亭州:……他就随口一问。

沈亭州:“那晚上好好泡一个热水澡。”

许殉鼻腔发出一个单音,像是在‘嗯’,又像是在‘哼’。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跟许殉并排坐着,一人一只猫。

这是沈亭州经常幻想退休的生活,只是多出一个人。

-

宋青宁出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宋易。

如今李敬崇回来,宋家夫妇深感不妙,带上宋易来给宋青宁道歉。

沈亭州去医院找秦司时,正好跟他们三个人撞上。

宋易满脸漠然,宋家夫妇也不像宴会那天表现的舐犊情深。

临进病房前,宋母皱眉道:“别给我丧着一张脸。”

宋易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宋父气恼地扬手想要打他,“没了宋家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

宋母赶忙拦住他,“别让外人看笑话,回家再说。”

宋父阴沉着收回手。

宋母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宋易,“真不是你做的?”

宋易麻木地摇摇头,“不是。”

宋母安下心,“那就好,今天一定要让青宁相信你,不然以后你就别回宋家了。”

宋易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三人进电梯离开了,沈亭州才皱眉从饮水房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父母?或许他们根本不配这两个字。

沈亭州摇头正要离去,撞上迎面而来的李牧野。

李牧野颇为警惕,“你来干什么?”

沈亭州举手道:“别误会,我不是来看宋先生,我这就走。”

不为其他,实在是怕了李牧野半夜发短信,扰人清梦。

看沈亭州避恐不及的模样,李牧野眼神古怪微妙,“你也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不让你来探病。”

沈亭州无奈:“我真不是……”

李牧野压根不听他解释,哼了一声,拽上他的胳膊,“想看就去看,搞得我欺负你似的,被宁哥知道……”

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沈亭州,“你该不会是死绿茶吧?当面嘤嘤,转头背着我就去跟宁哥告我状?”

沈亭州:“……你想太多了。”

我告你状,我图什么?

李牧野这下是彻底铁了心带沈亭州去病房了,“不管你有没有,总之你都给我去,万一你突然又想告我状呢。”

沈亭州真不知道该说李牧野是个大聪明,还是……个大聪明。

该防备的人不防备,对着他这个最不应该防备的人乱防备。

难怪你搞不定……

算了,沈亭州不想造口业。

沈亭州被李牧野拽进病房,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李敬崇、李景杭、宋家三人都在。

李牧野极其不喜欢宋家其他人,一看见他们就没好脸色,尤其是宋易。

李牧野上前拎住宋易的衣领,恼怒地质问,“是不是你害的宁哥?”

李敬崇跟李景杭都没拦他,只有病床上的宋青宁说了一句冷静。

因为宋青宁这句话,李牧野捏着拳头始终没下手,直到宋易开口——

“没错,就是我们!”

李牧野双眸冒火,当下一拳抡到宋易的面颊。

宋易颊肉微颤,口里的软肉被牙齿磕到,他转头吐了一口血沫,莫名笑起来。

一旁的宋父双目一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宋易扭头看他,“不是你们说宋青宁让你们丢人了,宁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宋家夫妇面色一僵。

沈亭州皱眉,居然还真说过这话。

宋易步步靠近宋家夫妇,“不是你们故意打压宋青宁,让他自卑,让他不敢社交,这样一辈子就能心甘情愿困在李家?”

“但凡你们真在乎宋青宁,就不会把他送进李家,李敬崇跟李景杭什么人,你们不清楚?”

这些话直戳李家肺管子。

一开始李牧野反应最大,因为听见那句“困在李家”。

什么叫困在李家?我们家怎么了,起码我们家都……爱宁哥。

听到宋易最后一句,李牧野又觉得受用,甚至还向宋青宁投去一个邀赏的目光。

看吧,外人都盖戳认定,李家就我最好。

看到李牧野的目光,沈亭州额角突了一下。

怎么?宋易没说你,你还骄傲上了,是不是觉得他人怪好嘞?

李牧野确实骄傲自喜,他就是李家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应该享有首先择偶权。

被点名的李敬崇跟李景杭面色没有任何表情,一个儒雅温和,一个冷肃端正,但看宋易跟宋家夫妇的神色,像是在看死人。

宋易破罐子破摔,不仅骂宋家夫妇,也骂自己。

“我是阻止过宋青宁回家,我嫉妒宋青宁,我敢承认,我无耻没底线,我不要脸!”

沈亭州:喊的好大声……

宋易看着面如铁色的宋家夫妇,“你们呢?敢不敢承认自己又当又立?一边享受着宋青宁的牺牲,一边又瞧不起宋青宁。”

宋父怒不可遏地一巴掌甩到宋易脸上,“闭嘴!”

宋易脸被打偏过去,静了几秒,他平静转过头,把脸伸过去,“还打吗?”

他反常的样子,让宋父不禁后退了一步。

宋易追上前,“你们虽然伪善又恶心,但毕竟养育过我,来,打吧。”

他拽过宋父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打,打到你觉得我还够为止,打死也没有关系,我给你签生死状。”

宋父肉皮一抽,往回抽自己的手,又气又急,“你疯了?”

宋易表面的平静撕破,露出癫狂那面。

“我是疯了!我现在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你们也不想要我,我难道不可以疯吗!”

“不对。”他摇着头往后推,眼眶发红,“你们只爱优秀的,让你们脸上有光的孩子,我算什么,我就是一个笑话!”

宋父脸色难看,“有病你就去看医生。”

宋易充耳不闻,低低笑起来,“好在我现在也不想当你们儿子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越过宋家夫妇,一脸无所谓地朝病房外走。

“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宋易时高时低的念叨着,仿佛是真的疯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

宋易没回头,声音是癫狂至极的平静,他背对着对宋青宁说——

“别犯傻了,他们没有心的,不要再牺牲自己供他们一生富贵,很蠢!”

说完,宋易擦着沈亭州的肩离开了。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怀疑他精神出问题了。

宋母看着宋青宁,急迫解释,“别听他的,他是疯了,你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

宋青宁知道她不是在向自己解释,是在向李敬崇,李景杭,他们公司最大的投资人解释,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儿子。

李敬崇淡淡道:“青宁累了。”

宋母的话突兀顿住。

这时宋青宁开口,“你们回去吧,以后也别再来了,以前有人说过我父母缘浅,我现在认了这个命。”

宋家夫妇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被李牧野开始往外赶。

“听到没有?赶紧出去,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骚扰宁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宋家夫妇被推搡到门口,李牧野直接关上了门。

现在病房除了沈亭州,没有其他外人了。

沈亭州挪了挪脚也想走,这时宋青宁却突然叫他。

“沈医生……”宋青宁望过来,双眼微微发亮,仿佛一个回答对问题,等待老师夸奖的乖学生。

虽然宋家夫妇怕的还是李敬崇跟李景杭,但至少他敢于面对亲生父母不爱自己的事。

宋青宁一直希望沈亭州能看到自己逐渐变好,他期待得到沈亭州的称赞,得到沈亭州的认可。

为了这一刻,他整整等待了十年。

宋青宁那个怯生生又满含期待的目光投来时,李家仨父子也一齐看过来。

沈亭州顿时汗流浃背。

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扯了扯嘴角,还是用那本书的经典句子夸奖宋青宁——

“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敬崇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景杭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牧野看着沈亭州:【愿你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沈亭州:咦,他怎么好像听到三道阴阳怪气?

宋青宁心满意足,嘴角的笑容很轻柔,“沈医生,也愿你的内心永远安定有力量。”

李敬崇继续看着沈亭州。

李景杭继续看着沈亭州。

李牧野继续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顶不住了:我这就走,你们别再看了!

-

沈亭州火速逃离那片气氛不祥的病房。

乘电梯下来之后,他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不能惹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他们可以或许内斗,但一有外敌入侵,又能迅速团结起来抗敌。

“沈誉。”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已经很久没被叫这个名字的沈亭州微愣,顺着声源看去,一个穿着浅色牛仔卫衣的清爽男人走过来。

沈亭州定睛一看,立即叫出他的名字,“陆源?”

陆源走近,笑道:“好久不见,会长大人。”

面对他的调侃,沈亭州调侃回去,“好久不见,副会长,嗯?你头怎么了?”

陆源摸了一下包扎着绷带的额头,“前几天喝多了,不小心磕了一下。”

医生职业让沈亭州忍不住查看陆源的伤,“这么不小心?喝多少?”

陆源略微避开,耸肩一叹,“我刚从国外回来,找我喝酒叙旧的人太多了,你知道的,我人缘一向好。”

听到他自夸,沈亭州笑道:“是是是,我自愧不如。”

陆源也笑起来,“今天忙不忙?”

沈亭州:“怎么?还想脑袋再开一次花?”

陆源一愣。

沈亭州抬手,在他受伤的纱布上一点,“喝多再磕一回。”

陆源嘴角重新挂起笑,“那你赏不赏脸?”

虽然许久没见,但以前毕竟朝夕相处,沈亭州对着老同学,语气不自觉轻松,“现在是白天,可以赏一下。”

陆源摸了一下纱布,手遮住半只眼,嘴角挂着笑,“那如果是晚上?”

沈亭州:“晚上不行。”

陆源似乎好奇,“为什么?”

沈亭州颇为严肃,“晚上容易出事。”

这话听着像是一个带颜色的笑话,但从沈亭州嘴里说出来,就肯定不是。

陆源笑笑,“不为难你,就白天。”

沈亭州说,“那走吧。”

陆源笑着跟在沈亭州身后,沈亭州几次想跟他说话,都得扭着身体,十分别扭。

停下来等他,没一会儿他就慢慢退到沈亭州身后。

沈亭州感到好笑,“小陆同学,你怎么回事,就不能跟我并排吗?”

陆源说,“因为我习惯从后面看你。”

沈亭州看向他,“啊?”

陆源已经走到沈亭州身侧,“走吧。”

沈亭州问,“去哪儿吃?”

陆源说,“如果你不嫌远,可以去我家吃。”

沈亭州:“你现在住哪儿?”

陆源报了一个郊区豪宅,沈亭州果断拒绝,“来回车程三个多小时,还是就近吃吧。”

正说着,沈亭州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兜拿出来。

看到是许殉的电话,沈亭州笑了一下,然后接通。

许殉问,“我提前回来了,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你约晚了,我跟同学一块去外面吃。”说话间,沈亭州朝陆源看了一眼。

陆源朝他笑笑,之后就默不作声。

许殉很警惕地问,“哪个同学?”

沈亭州说,“高中同学。”

许殉面色沉下来,“是陆源?”

沈亭州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殉冷声说,“别跟他去,他就是那天在车库跟踪你的人,两年前一直给你发骚扰短信的人也是他。”

沈亭州只觉得空气忽然稀薄、和风寒冷,满树葱茏的绿意也变得一片血红。

突然,他的手里一空。

陆源抬手拿过沈亭州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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