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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之前的事, 贺延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手臂有一片烫伤,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自己扒了热水,有一个女人拉着他的手在自来水管下冲洗。
记忆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们坐在台阶上分蛋糕吃。
在贺然婕没告诉他这些之前,贺延庭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保姆,小女孩是保姆的孩子。
“她们现在在哪儿?”贺延庭眉头紧蹙, “是老爷子不让她们回来?”
贺然婕摇摇头, “不是你爷爷,是你妈妈自己走的。”
“为什么?”
“……因为你妈妈把你爷爷当做杀父仇人。”
沈亭州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这么狗血的吗?
贺延庭显然也没料到, “杀父仇人?”
贺然婕长长地叹了一口,“你爷爷年轻时, 拿了家里五十万创业, 那个时候房地产还没现在这么发达,他看准这个行业的前景, 跟大学认识的朋友合伙开了建材公司。”
这个朋友就是贺延庭的外公, 谢堂。
在政策的加持下, 这个行业果然飞速发展。
但昔日两个好朋友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最后的贺延庭外公另起炉灶,开了一家建材公司, 不仅挖走了公司很多客户, 还把账目搞得乱七八糟, 一度经营不下去。
最后还是老爷子的父亲出手帮了儿子一把。
因为这件事, 老爷子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建材公司也重组并入了集团。
背靠大树, 建材公司良性发展,很快就成了行业龙头。
贺延庭外公的公司正好相反, 没几年就没落了,还欠下一大笔外债,走投无路的他选择跳楼。
谢堂父母一直觉得是老爷子打压公司,间接害死自己的儿子,因此给孙女灌输了不少仇恨思想。
贺延庭垂着眼,神色模糊不可辨,“所以她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爸的?”
贺然婕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贺延庭没问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故意打压谢家的公司。
如果他是老爷子,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搞垮对方,因为背叛者绝不可原谅。
许久,贺延庭涩然问道:“那我爸的死……跟她有关?”
沈亭州虎躯一震,居然还是一口be的瓜!
妈耶,这瓜有点苦啊。
一旁的周子探从牙缝挤出一句,“这个女人居然害死了舅舅!”
看了一眼咬肌紧绷的周子探,沈亭州:小周,代入感别太强。
因为贺然婕,周子探对贺家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包括素未蒙面的舅舅跟姐姐。
周子探咯吱咯吱地咬着牙,比贺延庭还要愤怒。
其实贺然婕也不知道,贺争的死跟谢衣浓有没有关系。
谢衣浓接近贺争是为了报仇,贺争却实打实地爱上了她。
当年的老爷子很开明,他一生骄傲,再加上能力出众,对联姻那套压根不屑一顾,因此没阻止儿子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
婚礼上,谢衣浓曝光自己是谢堂的女儿,给了贺家好大一个难堪,也深深伤害了贺争。
那之后,谢衣浓就消失了。
过几年她才回来,扔下一个男孩又走了。
贺然婕苦笑着说,“本来你爸爸都已经要放弃这段感情了,但她一回来,你爸爸又觉得对方心里可能还有他,不然不会生下你。”
沈亭州:这个想法……有点子自我攻略那味了。
不过,贺爸爸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贺延庭也问,“后来呢?”
陈年的伤疤再次翻出来,哪怕过去多年,仍旧让经历者感到锥心之痛。
贺然婕顿了许久,才继续说——
“后来他查到你还有一个妹妹,不顾你爷爷的反对,执意要去找她们。是我放他走的,坐的周之衷的私人飞机,两个月后,我们就收到大使馆的消息……”
贺然婕眼泪掉落,声音哽咽发颤,“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你爸爸的尸体,你爷爷一夜间白了头发。”
贺争去的那个国家很乱,谁都不知道他在当地发生了什么。
贺争身上中了两枪,致命伤在胸口,贺老爷子认定是谢衣浓干的,不许家里人跟贺延庭提及她。
听到这里,沈亭州沉默了。
难怪江寄捅伤贺延庭那天,贺老爷子会说出那番话,原来是想到自己的儿子。
贺然婕心疼地望着这个从小看大的侄子,他的眉眼跟贺争十分相像。
每次看到他,贺然婕都会想到自己的哥哥。
她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害的,如果她当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思,偷偷放走贺争离开,人也不会在异国他乡出事。
“延庭。”贺然婕用气音说,“不要找江寄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贺延庭沉默着,眼底阴影沉重。
半晌,他开口,“我们不一样,姑姑,我跟江寄不是他们,我们是可以有未来的。”
他爱江寄。
他不会放江寄离开他。
贺然婕的唇动了动,心里有万语千言,可看到贺延庭眼底里执拗,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能听劝,她当初也不会跟周之衷折腾那么久。
贺然婕放弃劝他,只是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再跟你爷爷明着犟了……”
哐当一声,阳台突然响起动静。
贺然婕一愣,抬头看去。
周子探脚蹲麻了,扶了一下旁边的盆栽,力道没控制好,险些弄倒盆栽。
沈亭州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贺延庭厉声道:“谁在外面?”
周子探站起来,弱弱道:“哥,是我,还有沈医生。”
被点名的沈亭州只好把脑袋探出来,尴尬地叫了一声贺总,“听小周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贺然婕把脸侧到一边,擦了擦泪,然后勉力笑道:“进来吧。”
沈亭州诶了一声,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始作俑者躲在沈亭州身后,怯怯地看了一眼贺延庭,见他神色冷峻,又把脑袋埋下。
贺然婕站起来给沈亭州让路,“麻烦你了沈医生。”
沈亭州微笑摇头,“不客气。”
贺老爷子下手一点都没留情,抽得贺延庭后背皮开肉绽,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沈亭州处理完伤口,又留了两支药膏给贺延庭。
正准备离开时,贺然婕突然说,“沈医生,一起走吧。”
周子探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我外公看见?”
贺然婕笑笑,“没事,走吧。”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沈亭州放心大胆地跟在她后面,从正门出去。
在客厅遇见贺老爷子,对方看到后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贺然婕跟老爷子道了一声别,“爸,我走了。”
周子探小声叫,“外公。”
老爷子淡淡“嗯”了一声。
贺然婕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别逼他那么紧,过刚易折。”
老爷子抿着唇没说话。
看他鬓角苍白的头发,贺然婕心下酸楚,低下头,快步离开了老宅。
-
沈亭州开着周子探的车,先送贺然婕回去。
贺然婕已经住回过去的家,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周之衷就把房子让给她,自己搬了出去。
到了地方,贺然婕对周子探说,“前几天朋友送了我一些野菌子,你找李嫂给沈医生拿一箱。”
沈亭州没拒绝,贺然婕支开周子探,应该是有话想跟他说。
周子探应了一声,走进别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然婕眉宇间浮现一丝忧虑。
“小探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孩子,他从小就崇拜延庭。”
一听这个起调,沈亭州明白贺然婕也在怀疑周子探对贺延庭有不一样的情愫。
贺延庭是不可能喜欢他,贺然婕怕周子探受伤。
沈亭州是周子探唯一一个带回家给她看的朋友,贺然婕想周子探应该是很在乎这段友情,所以她想沈亭州劝劝周子探。
沈亭州有些犹豫,“他未必听我的。”
贺然婕不勉强,“有合适的时机,沈医生可以说说他,没有的话就算了。”
周子探抱着一箱菌菇,没心没肺地走出来,“沈医生,我刚才看了看,好大的个头。”
贺然婕笑了笑,“你去送沈医生回去吧,路上小心。”
周子探说了一句“知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子探。
周子探靠在靠背上,车顶的灯落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虽然周子探不是贺家的孩子,但对待感情的态度却跟贺家人一样偏执。
沈亭州试探性地问,“小周,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子探看来,“有啊,我妈,我哥,我外公,对了,现在还有一个姐姐。”
提及这个姐姐,他的言辞透露着兴奋,似乎很期待见一见这个姐姐。
沈亭州哭笑不得,“你都没见过她。”
周子探理所应当,“那我也喜欢,谁让她是我妈的侄女,我哥的妹妹呢。”
沈亭州心神一动,玩笑似地说,“是不是只要跟你妈淌着一样的血,你都很爱?”
周子探扬眉,“当然。”
沈亭州不动声色,“那如果你哥跟你妈没有血缘关系,你还会这么崇拜他吗?”
周子探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为什么要这么问?”
沈亭州打哈哈,“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瞎聊而已。”
周子探没怀疑,大喇喇道:“没有我妈,我也喜欢我哥,他对我超好。”
恕沈亭州眼拙,他是真没看出来贺延庭对周子探好在哪里。
周子探又说,“沈医生,你对我也很好。”
沈亭州:……也没有很好,就,还可以。
周子探把他夸都不好意思了,甚至生出几分惭愧。
周子探对“好”的理解,完全是取决于人,而不是对方的态度与行为。
面对喜欢、在意的人,周子探无限宽容,哪怕对方待他普通,甚至恶劣,他也会夸上天。
反之,他讨厌的人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他,他也不屑一顾,还有可能会践踏对方。
周子探就是这样一个喜恶分明的人。
沈亭州N翻试探,仍旧没搞明白周子探到底是喜欢贺延庭不自知,还是单纯哥控。
头疼。
-
回到家,沈亭州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然后点开了虞家那个论坛。
他每天晚上都会抽一些时间看看论坛。
倒不是要窥探花区丰富多彩的生活,主要是他们这边的人体质太特殊,沈亭州需要深入了解研究。
虽然他不是专业妇医生,但既然做了苏俞的私人医生,就该为自己的雇主负责。
沈亭州过滤掉论坛里太反人体的回复,记下了相对能接受的内容,准备给苏俞做一份花区特别版的孕夫指南。
把有关生育、怀孕的帖子逛了一遍。
今天的论坛没什么新的知识点,不过重温旧贴的沈亭州,还有种三观透支的疲惫感。
那个在男校求学,身边都是直男的吐槽帖子又顶了上来。
沈亭州看了两眼,揉了揉眉心,还是点开了帖子。
之所以被顶上来,是因为楼主更新事件的最新进展。
【看到了大家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采纳哪条建议?
好奇心驱动着沈亭州向下滑,终于滑到楼主今天的回复。
【昨天我尝试着勾引他,故意把自己的被子弄湿,想要跟他挤一张床睡,结果他把他的床让给我,自己打了地铺。】
沈亭州觉得宿友挺不错,就算他喜欢花区这个少年,行为也很君子。
但花区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啧,好装,楼下来。】
【楼下也觉得他很装。】
【同样觉得装,楼主直接上可破。】
沈亭州不想管,毕竟是人家花区自己的事,但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等沈亭州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自己编辑的那串字发送上去了。
【我觉得舍友人挺好,也挺纯情的。】
他这条迅速引来热烈的回帖。
【二十七楼的小单纯,你又来啦?】
【二十七呀,你不能只看事物的表象,不去研究它的本质。本质就是舍友馋楼主,但又装得很!装就装吧,还吃醋,还挤兑楼主。】
【是的是的,这种人嘴比几把都硬。】
【所以我们主张他下面硬,下面硬了,上面就不再哔哔了。楼主上吧,往他大腿一坐,我不信他还能装下去。】
沈亭州:……
虽然颠覆认知,但莫名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到熄灯的时间,楼主又冒了出来。
【啊,二十七来了,久仰久仰,你千万别出来上学,外面的直男一点不直。你这种如果出来了,会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
沈亭州:……
一直在外面求学的沈亭州,并没有觉得直男有多可怕。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不是花区的人,所以没有那种迷一般的体质。
回复完沈亭州,楼主又回复要他去坐大腿那条。
【好的,我明天试一试,正好其他人都不在宿舍,如果成了,我跟你们汇报。】
大家开放的程度超乎沈亭州的想象。
以他的观念,一定是要先确定恋爱关系,然后约会、牵手、接吻,坐大腿什么的那是最后的最后。
沈亭州知道自己土,所以他选择闭麦。
退出这条帖子,沈亭州又逛了一圈,确定没有新的与怀孕相关帖子,他才放下平板。
临睡前,沈亭州接到了秦诗瑶的电话。
秦诗瑶声音甜美,“沈医生呀。”
沈亭州打了一个颤,“怎么了?”
秦诗瑶继续夹着嗓子说话,“你明天有没有空呀?”
沈亭州摁了摁太阳穴,“有空是有空,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诗瑶放开嗓子,瞬间狂放不羁,“陪我参加一个订婚宴,我要你把她的订婚宴搅和的面目全非……”
她的声音逐渐反派化,尤其是后面那串桀桀桀的笑声。
对不起,但真的很像偷孩子的。
沈亭州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破坏人家婚礼不好吧。”
秦诗瑶反驳:“有什么不好的?”
沈亭州为难道:“我做不来这种事。”
秦诗瑶:“又不是让你直接动手,你就用你的玄学体质搅黄就可以了。”
沈亭州:“什么玄学体质?”
秦诗瑶诧异,“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你是青蛙王子的体质?”
沈·门口大爷·亭州:青什么蛙,王什么子?
秦诗瑶妙用汉语,“你不知道你是瓜界的柯南?走到哪里,都是瓜声一片,呱呱呱。”
原来是这样一个青蛙王子,真是谢谢你哦。
秦诗瑶强硬撒娇,“来吧来吧。”
别人都是来嘛来嘛,她来吧来吧透着一股“敢不来你就试试”的威胁。
虽然秦诗瑶不觉得,但沈亭州被她绕梁三日都不散的魔音,吵得头昏脑胀,最终点头答应。
他压根不相信自己是什么青蛙王子,瓜界柯南。
哪有这么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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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沈,隔天收拾妥当,跟秦诗瑶一块去了订婚宴。
秦诗瑶一身高定,一米七五的身高,踩着一双恨天钉般的高跟鞋,气场全开,美得鬼神惧怕。
比起她,沈亭州就要低调许多。
选了一身永远不出错,但也没有特别亮点的西装,衣服上身效果非常好,衬出沈亭州修长挺拔的身量,与秦诗瑶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很是吸睛。
秦诗瑶的高调引来了宴会真正主角的不满。
准新娘捏着一杯香槟走来,望向秦诗瑶的眼神可谓是恨中带怨,怨中又带着微妙的嫉妒。
看她这架势,沈亭州不由说,“她不会过来泼你吧?”
秦诗瑶傲然一笑,“她敢!”
想到她的身手,沈亭州坦然了。
凌韵走来,摇晃着香槟,与秦诗瑶打招呼,“听说你未婚夫跟一个洗碗女工跑了?”
沈亭州:好别致的打招呼方式,充满了自杀的美感。
凌韵做作冲天地捂住嘴,“哎呀姐姐,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秦诗瑶微笑,“没什么,你不嫌晦气就行。”
“我不嫌。”凌韵把鬓角的头发挽到脑后,炫出她无名指那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我们家宋易说过,如果他出轨了,任由我处置。”
秦诗瑶平静道:“李书卓也说过这话,所以我打掉了他几颗牙,还差一点踢爆他的蛋。”
凌韵笑容一僵,被她的暴力吓到心慌。
秦诗瑶叹道:“我以过来人提醒你,你最好跟宋易说清楚,如果他出轨了,你也爆他一颗蛋。”
凌韵翘着兰花指捂嘴,“你好粗俗。”
秦诗瑶瞥向她的婚戒,“宋易买的?”
凌韵终于光明正大地炫耀了,“是啊,我说不要,他非要买,还是从拍卖会上买的,贵死了。”
秦诗瑶认同道:“你不让买是对的,太俗了。”
凌韵的脸垮下。
沈亭州秉承着,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原则,一直闭口不言。
直到凌韵把话题转到他这里,“这位是?”
秦诗瑶向沈亭州投去一眼,沈亭州会意,硬着头皮说,“我是诗瑶的追求者。”
凌韵立刻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沈亭州,想要借他挖苦秦诗瑶行情不好,追求者就这种素质。
但她无从下口,沈亭州的长相、身条、气质让她找不出差评。
对这样一个帅哥说难看,那是对审美的背叛!
妈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秦诗瑶赶上了。
凌韵嘴巴发酸,说话不自觉阴阳怪气,“诗瑶啊,这么好的男人你可要抓紧,再过几年你人老珠黄,可就不好嫁人了。”
沈亭州:?
沈亭州以为“可就不好嫁人”这种话,早就跟白垩纪的恐龙一样灭绝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像凌韵这么标准的反派,好难得。
秦诗瑶恍悟,“原来你现在着急嫁,是怕自己人老珠黄。”
凌韵吃了一瘪,这时一个男人款款走来,“亲爱的,我爸妈找你。”
凌韵硬生生换了一个脸色,扭头对男人笑的甜蜜,“宋易,先给你介绍我朋友,这是秦诗瑶,这是她的……朋友。”
宋易看到秦诗瑶那刻,脸上闪过惊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温文尔雅地伸手,“你好,宋易,韵韵的未婚夫。”
秦诗瑶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手。
沈亭州自报家门,“沈亭州。”
宋易得体道:“今天人太多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我爸妈叫我们呢,就先走了,一会儿再聊。”
他们走后,秦诗瑶擦了擦自己的手,“这个男人好油。”
沈亭州没太大感觉,只是觉得宋易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易带凌韵走到休息区,沙发上坐着两个长辈,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看到宋青宁那刻,沈亭州忽然想起了。
难怪觉得宋易眼熟,原来他是跟宋青宁抱错的那个假少爷。
虽然宋青宁才是宋家真正的孩子,但宋家父母更喜欢宋易。
宋易从小养在身边,嘴巴甜,会来事,比起木讷安静的宋青宁更加讨喜。
宋易走过去后,把宋父宋母逗得很开心,更显得边上的宋青宁形单影只。
沈亭州心头拧了一下,正巧宋青宁看过来,四目隔着半个会场撞上。
宋青宁唇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叫了一句沈医生。
沈亭州跟旁边的秦诗瑶说了两句,然后两个人一同朝宋青宁走去。
走到一半时,沈亭州看到了李牧野,他在室内喷泉那儿捉了一只蝴蝶,扣在玻璃杯里拿给宋青宁看。
沈亭州脚步微顿。
他还以为宋青宁就一个人,原来李牧野跟他一块来了。
见沈亭州停下,秦诗瑶问,“怎么了?”
想到宋青宁莫名的情愫,沈亭州觉得私下还是少接触为妙。
沈亭州转头对秦诗瑶说,“咱们去阳台吹吹风吧。”
秦诗瑶暴躁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这鞋子跟太高了,老娘累死了!”
沈亭州:……
沈亭州只好跟她一块走过去,期间一直低着头,避免再跟宋青宁对上视线。
宋青宁性格内敛,是不好意思主动跟沈亭州搭话,但身边的李牧野不是。
“沈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李牧野嘹亮的声音横贯半个会场,沈亭州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沈亭州只得朝他看去,“陪朋友过来的。”
李牧野掠了一眼秦诗瑶,然后冲沈亭州暧昧眨眼,那意思很明显,他把秦诗瑶误会成沈亭州女朋友了。
沈亭州含笑不语,没作任何解释。
要是让李牧野知道他就是沈誉,还不如误会他跟秦诗瑶是男女朋友。
秦诗瑶颇有深意地搂住沈亭州的胳膊,还偷偷掐了他一把。
沈亭州装作无事发生,强颜欢笑。
宋青宁看着亲昵的两个人,眼睫慢慢垂下。
那边,宋易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又惹得宋家夫妇笑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一派温馨。
李牧野听不下去了,对情绪低落的宋青宁说,“咱们去那边。”
说着拽上宋青宁,来到沈亭州这边的沙发组。
“坐沈医生旁边。”李牧野拽过来一个藤椅让宋青宁坐,同时对沈亭州说,“哥,你帮看一下宁哥,我去拿点吃的。”
沈亭州:……你是会给自己的爱情增加难度的!
李牧野走后,沈亭州不得不跟宋青宁聊几句。
沈亭州干巴巴问,“怎么来的?”
宋青宁低声说,“牧野送我来的。”
“挺好的,今天好像有点堵,中华街那边。”
“我们是从府西街过来,那边不是很堵。”
“哦,这样啊,那回去的时候我们也从府西街走。”
他一边没话找话,一边祈求李牧野快点回来,他快要顶不住了。
一旁的秦诗瑶揉着脚踝,目光在沈亭州跟宋青宁身上流转。
沈亭州敏锐察觉到一双看戏的眼睛,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此不可理喻!
秦诗瑶不仅看,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沈亭州回头想说“你够了”,好在李牧野回来了。
秦诗瑶娇滴滴地说,“亭州,我脚疼,你过来帮我看看。”
沈亭州后背爬满鸡皮疙瘩,但他只能面露微笑,起身时李牧野还递过来一个‘等吃你喜糖’的表情。
宋青宁也抬头看来,但触及沈亭州的目光又飞快转开。
沈亭州绕行过他俩,坐到了秦诗瑶身旁。
他正经地问,“哪儿疼?”
秦诗瑶说,“想吃瓜的心情疼。”
沈亭州把眼睛闭了闭,又听秦诗瑶问,“你跟人家那个小妈什么关系?”
“他家是我的雇主。”顿了顿,沈亭州忍不住道:“别叫小妈,有点不好听,他叫宋青宁。”
“好好好,宋青宁。”秦诗瑶没那么好糊弄,“如果真没关系,你刚才干嘛拉着我去找人家?”
沈亭州:“我那是看他一个人孤单。”
秦诗瑶:“他爸妈,还有他哥,未来嫂子都在那儿,有什么孤单的?我看你心里孤单,要找人倾诉。”
见她越说越离谱,沈亭州露出无奈,“虽然他才是亲生的,但家里父母更喜欢宋易,我是怕他心里难受,你别多想。”
秦诗瑶表情顿住,“等等,什么叫虽然他才是亲生的,宋易不是吗?”
“不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沈亭州懵住,怎么会不知道?
秦诗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他家对外宣称,宋易跟宋青宁是双胞胎,从小弄丢了其中一个。”
沈亭州表情错乱,那为什么他会知道宋易不是亲生的?
这是谁跟他说的?
脑袋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沈亭州想起来了,他是在李牧野家,听李牧野吐槽过宋家父母偏心。
原来不是所有人知道,那他不是给人家……
秦诗瑶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沈亭州稍微安心,“谢谢。”
秦诗瑶:“不客气,那你跟他……”
沈亭州:“真的没有什么!”
秦诗瑶表示相信,因为她瞄上了宋青宁跟李牧野。
“宁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还有这个,专门给你拿的。”
“我送你的蝴蝶呢,好看吧?听说郊区有一个蝴蝶馆,我们一块去吧。”
李牧野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殷勤地围着宋青宁。
秦诗瑶的嘴角已经快要跟太阳肩并肩了,“芸芸啊,来大活了。”
听到傅芸芸的名字,沈亭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难以言喻地看着秦诗瑶,“你不会又要让傅芸芸剪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短信发给李牧野吧?”
秦诗瑶锤他肩头,“哎呦。”
沈亭州头疼欲裂,“别搞这些了,周子探都拉黑你多少次了?”
秦诗瑶骄傲地说,“最近没有哦。”
沈亭州放弃沟通,站起来。
秦诗瑶看他,“干什么去?”
沈亭州:“去洗手间。”
秦诗瑶:“男人尿太多次不太好,肾不太好。”
沈亭州:……
沈亭州刻不容缓地远离秦诗瑶,他也不是真要去洗手间,只是想去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路过一片绿植环绕的室内小喷泉时,一只手突然伸来,捂住沈亭州的口鼻往后退。
沈亭州吓一跳,立刻抬臂肘击对方的胸口。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是我。”
沈亭州停下来,转头就看见吃痛的秦司,立刻卸了力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司松开沈亭州,“来这里能干什么,吃席?”
“……”沈亭州:“我是说,你怎么猫儿这里?刚过来的?”
秦司幽怨道:“早来了,你跟秦诗瑶怎么回事?”
沈亭州挑眉,“吃醋了?”
秦司盛怒,“都说不喜欢她了!我本来想跟你打招呼,但你身边一直长了一个她,我不稀罕搭理她。”
沈亭州心道,你那是不稀罕吗,你是不敢!
秦司揉着发疼的胸口,问沈亭州,“你怎么也跟宋青宁认识?”
沈亭州解释,“他是我雇主。”
秦司斜眼过来,“你多少个雇主?”
沈亭州并无挖苦,只是感叹,“我比不了你大少爷,我得赚养老钱。”
秦司点头:“也是,养猫要花不少钱。”
沈亭州叹息,什么时候能过上退休,养猫的美好生活?
秦司看向围在宋家夫妇身边的宋易,又看了看跟他们隔开坐的宋青宁,感叹道:“不过这个宋青宁也是挺可怜的,亲生的还混这么差。”
沈亭州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秦司用随意的口吻爆出惊天大料,“我早就知道了,三年前宋易来我们医院做过亲子鉴定,还是我给他出的报告。”
三年前?
这时,一双素白的手拨开绿植叶子,露出秦诗瑶那张明艳的脸。
她双眼冒光,“所以,宋易早就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宋青宁是两年前认回来的,在这之前宋家夫妇压根不知道孩子调了包。
秦诗瑶突然出现,吓沈亭州跟秦司一跳。
您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诗瑶厉色看着秦司,“说话,问你呢!”
秦司眼皮一颤,僵硬点头。
秦诗瑶再次问,“你确定吗?”
秦司傲娇道:“当然,我记人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诗瑶已经听不到秦司的自吹自擂,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她兴奋拍着沈亭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着你走必有瓜!”
沈亭州快要被她拍得形神俱损了。
见秦诗瑶要走,沈亭州叫住她。
秦诗瑶回头邪魅一笑,“放心,我不会向不知情的人泄露,但……我会告诉知情人,嘻嘻。”
沈亭州还来不及反应,秦诗瑶就笑着跨步朝宋青宁走去。
她绕过宋青宁,附到李牧野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牧野原本挂着开朗的笑,随着秦诗瑶的话越来越阴沉,他紧握拳头,肌肉的线条清晰紧绷。
原来宁哥是可以早点回家,少在外面受罪的。
害他吃苦的始作俑者却在人群里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愧疚之心。
李牧野上前,一拳把人撂倒。
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只有秦诗瑶发出吃瓜的快乐声。
她望向沈亭州,眼睛如射灯般明亮,上面明晃晃写着——你是我的神!
让这个世界更疯癫一点吧!
沈亭州抽动嘴角:让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