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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空气中似乎又悄然出现了其它变化。更寒冷,也更无序了。
人们想要探究这变化的源头,于是无数道目光投到郁飞尘身上,想要一探究竟。
黑国王的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他目光漠然,容颜依旧无瑕,那张令人怯于直视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是,明明察觉不出任何变化,他却好像……在笑。
好像终于看到什么值得关注的、有趣的事物那样。
那略显疯狂的笑意不在他的面上,而在他身畔隐约涌动的气氛里。
克拉罗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都被我气笑了,应该要用本源力量了吧……”自言自语着,他往郁飞尘的方向掠去,“我试一下,就一下……”
这一下,就被抓住了。
郁飞尘的攻势如何,力道如何,反应会如何,这么久下来,克拉罗斯已经完全了解了,所以,他这一下是有准备的。然而此刻,所有的准备都没派上用场。郁飞尘整个人的实力居然凭空上涨了一大截。
克拉罗斯逃命的速度比攻击的速度更快,但完全被郁飞尘压制,逃跑的动作一下都没成功。
为了保住性命,守门人只能抛弃体面苟且躲闪,一下又一下,没被彻底打死,但一直在挨打。他看起来像个被纱网网住的扑棱蛾子。
而且,见鬼的是,做到了这个地步,郁飞尘还是没动用本源!
刚才这人陡然占据上风,不是因为本源力量也参与了,而是因为他整个人的状态变了!
血腥味弥漫,兵荒马乱里克拉罗斯直视着郁飞尘的眼睛。乌沉沉的瞳仁里看起来空无一物。但以他在自己玻璃室里待了数十个纪元,与疯子、怪物和研究者共处一室锻炼出的直觉,他确信死亡的气息没有使郁飞尘觉得害怕,没有使他厌烦,也没有使他愤怒。
反而让他变得……隐约兴奋了起来。
马戏团里,被驯化的野兽,进行着一些取悦观众的表演,一场又一场。
可当皮肉被尖齿撕破,鲜血的气息蔓延,唤醒灵魂里沉睡的凶性,一切就会变得不受控制。
他接连不断的激怒和试探,没有让郁飞尘爆发出本源的力量,反而打开了什么开关,激发出了这人灵魂深处的戾气和野性€€€€
这也算是一种成功。
起码,是成功的开端。
郁飞尘反手控住他右边肩膀,半边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克拉罗斯面上却未见惧色。
和死亡为伴的人,当然也不害怕死亡。
刚才闪躲,那也就是……也就是象征性的闪躲。
克拉罗斯的喘气微有急促,但语调还维持着平静。他说:“等一下,小郁。我有话对你说。”
郁飞尘听见了,但他没有停下。
此刻,现世中的一切,仿佛都离他很遥远。
他往下看,看见自己站在死亡的深渊的上方,那深渊若隐若现。
克拉罗斯问他烦不烦。
他确实变得失去了控制,但这远不会使他厌烦。
当他站在高处望向那道死寂的深渊,浮现在心中的是与面对那些本源力量时毫无差别的,俯视的情绪。
那深渊吞噬不了他。
但他想看见深渊里究竟有什么,他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那里,就像不可控制地渴望死亡、终结、混乱与毁灭。
此刻扑腾不断的克拉罗斯,就是他和死亡之间唯一的阻碍。
那不是飞蛾扑向焰火,而是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郁飞尘此刻的状态,连克拉罗斯都感到危险。克拉罗斯的闪躲越来越费力,挨的打也一下比一下重。
克拉罗斯抹了一下嘴唇边的血迹,他胸膛不断起伏着,呼吸急促,笑容扩大,灰紫色的眼瞳里,竟然也现出极端的兴奋和疯狂。
他硬生生挨了一下,咧嘴笑道:“我感觉到了……”
“你有本源,小郁。我都感觉到了,你还没感觉到吗?”
动作似乎稍顿了一瞬,郁飞尘静静看着他。
克拉罗斯喘了口气,继续道:“你能无视一切力量,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表面特质……就像墨菲能看见时间一样……嘶,能不能轻点打,很疼的……”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层次的本源能赋予你这样的特质?还是说,你本身就是那种至高的本源力量在现实中的具现呢?别打了……!”
“可是无论如何,意志和力量之间,总该有联系吧?”
“现在看来,你的力量是没问题的。”
“那么,小郁,你感知不到自己的本源,会不会是你本身的意志有问题?别人的问题是力量难以降临到现世,你的问题会不会是……意志难以进入那个本质的世界呢?”
“有谁锁住过你的意志?还是说,有什么人一直在教导你,约束你,让你的意志一直在本能地远离……这样的……极度危险的力量吗……”
“但是你必须见到它,才能使用它,而不是被动地使用它赋予你的表面特质,不是么?”
君主正位,安菲的手指抚过藤蔓的叶梢。
他抬头看向虚空之中,眼睛缓缓眯起,仿佛感受到某种力量降临的前奏。
身为永昼的神明,€€的敌人遍布永夜,无数只秃鹫在阴影里等待着啖其血肉。但敌人们从未在神明身上看到过忌惮、敌意……以及其它代表€€把他们放在了眼里的情绪。
但是此时此刻,这种神情居然出现在了安菲的眼中,似乎是出自本能。
许久,安菲才收回目光。
“我应该相信他,”安菲轻声道,“并且一直在相信他……不是吗?”
藤蔓努力晃了晃叶子。
它还太小,看不出这是在抖叶,还是想要开出一朵花。
第207章 代价 30
深渊里会有什么?
郁飞尘站在边缘往下看, 什么都没有。
它深不见底,比虚无更虚无,比荒诞更荒诞。没有声音, 没有悲伤或喜悦。
也没有规则和束缚。
克拉罗斯低沉的语声如影随形:“既然我能感觉到, 那你当然也能看到了……”
“看到它之后, 就接近它。”
“忘记你身上的锁链,不论是别人施加于你, 还是你在约束自己……”
说着说着,克拉罗斯觉得自己在挨的打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或许小郁正在按他说的做, 当然, 也可能是他挨打太多, 已经麻木。
死亡的力量涌动, 隐约要自虚空中成型。压力稍减,克拉罗斯的身体在本源力量的托举下离地漂浮。
场内无风,他的衣袂和早已散开的头发却缓缓飘荡而起, 如在水中。守门人闭上眼,声音飘忽,如同死地传来的呼唤:
“如果这锁链在你灵魂中根植太深, 我可以小小地帮一下你,对你的意志施加一点影响……嘘, 别动……”
深渊近在眼前。
将去而未去之际,一只无形的、虚幻的手, 轻轻搭在郁飞尘身上。
观众们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能看见一直在被动挨打的克拉罗斯此刻离奇悬浮着, 动作越发迟缓, 脸色也愈加苍白, 额际渗出了薄汗。
而黑国王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忽然变得异常飘忽朦胧,不像是现实中存在之物。
白皇后所在的席位,一道白色人影霍然站起:“他在做什么?”
另一个白影说:“意志层面的强制引导。”
“以前有些迟钝的实验品教不会,就是这样解决的。他学到的东西真不少啊……”
“嗯……别忘了,其它序列都是强化力量,只有红心是强化意志。红心序列的能力一直是最珍贵的。”
“可惜,死亡率太高了……唯一留下的他还是个疯子。”
“如果要重启红心序列,永昼的那位,其实是最好的研究材料€€€€”
“嘘,看他要做什么。”
“跟我来……”
克拉罗斯看着郁飞尘低声说道,他声音变得虚弱沙哑。
观众席上,墨菲死死看着那里,像是想要看透克拉罗斯的意图。
就在下一刻,克拉罗斯的身体忽然像失去所有力量一般,往后倒去。
€€€€场中响起一声一听就很疼的摔倒声。
克拉罗斯咚地一下背部着地,后脑勺也没有幸免于难,就在众人担心他的脑袋会摔得更坏的时候,就见这人伸手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岔、岔气了……”
“……”
黑雨衣之一:“……让你打架还说话。”
黑雨衣之二:“活该啊,守门人。”
黑雨衣之三:“其实我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起就开始期待这一幕了。”
智商减弱了很多以至于暂时理不清大家关系的希娜看了看克拉罗斯,小声对阿加道:“那个人做人好像很失败。”
“等等,小郁这是€€€€”
时间走过一秒。
世界刹那变化。
肉眼看不见那变化,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的气息,正在缓缓降临。
阿加蓦然抬头,一手本能地握紧了白金剑柄。再看黑雨衣,无一不在那瞬间绷紧戒备。这是千万次战斗磨练出的直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希娜也似有所觉,迟疑地往场中看去,目光触及郁飞尘的时候,她身体轻轻发抖,握紧了阿加的手腕。
霎时间剑拔弩张。
只有克拉罗斯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唤着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