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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6€€€€”
戴防毒面具的士兵们齐齐打开了管道顶端的什么装置。医生是在玩真的。
“5,4€€€€”
郁飞尘抬起了枪,遥遥指着他。
“3、2€€€€”
占据大厅大半的毒罐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医生。”
医生猝然转头!
一个人影,缓缓爬到了毒罐的最顶端,他右手按着最大那个毒罐沉重的阀门,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棕色的大玻璃瓶。在这个世界里,某些腐蚀性极强的酸性液体需要用这种容器保存。
€€€€是化学教师,格洛德。
“让他们停下,”格洛德的声音从未如此镇静,“否则我就打开它,或者把这东西倒下去。”
打开阀门,或者用强酸液腐蚀罐体,都会导致大量的瓦斯瞬间溢出!
“您的防毒面具,还有所有人的面具,都过滤不了这种浓度的瓦斯,医生。”格洛德道。
“是你,”医生防毒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缓缓道,“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吗?”
而格洛德只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他手指颤抖,而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让、他、们、走。”
医生笑了笑。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妻子就在楼上,她还没睡觉。”他的声音越来越温和恳切,像是用了什么诱导的技巧,“你想和她说说话吗?”
说着,他慢慢转头,将目光投向上楼的楼梯。
€€€€然后就顿住了。
高处的楼梯上,郁飞尘把玩着手枪,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微笑瓦斯 19
医生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接着,他快速环视四周。
当然,除了郁飞尘和化学教师格洛德,四下里空无一人。所有士兵要么去前面阻挡科罗沙人的逃亡,要么拿着瓦斯管道站在南门口,准备向人们逃走的方向释放致命的毒i气。
没人能帮他。
楼上传来微微的杂乱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格洛德的目光动了动。医生的姿态则显得更加不安。
冰冷的空气里,响起医生的喘气声。他向后退了几步。
“一层,来人。”他佯装镇定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医生即将数到尾声的倒数戛然而止,士兵们原本就很讶异,此刻又听到命令,立即有四五个士兵向这边跑来。
南门和小楼的距离很近,他们只需要半分钟就能抵达,医生似乎松了口气,站姿也更加沉稳有底气起来。
只见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棕色袖珍枪!
一片死寂里,他呼吸微微颤抖,双手都握在枪柄上,一边瞄准向郁飞尘,一边又后退几步,逼近门口。
“放下枪,医生。”格洛德声音低沉,说。
一边说,他的手指一边做出拧动阀门的姿势€€€€郁飞尘看过去,他知道,格洛德也是在玩真的。
这个毒罐是微笑瓦斯的总罐,含毒量极高。阀门一旦打开,极高浓度的微笑瓦斯瞬间就会以这座小楼为中心扩散开来,防毒面具的过滤能力是有限的,根本挡不住这样浓烈的瓦斯,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再也没有比这更有效的威胁了。
医生身体绷紧,猛地转向,将枪口的方向对准格洛德。
就在这一刻!
“砰!”
郁飞尘早已不再是漫不经心把玩枪柄的那个姿态,他蓦然抬手,子弹带着火花划过一个精准的直线,洞穿了医生的脑袋!
而这位医生反应速度是他今晚见到最强的,就在子弹穿透身体的那一刻,医生也猛地向格洛德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被广播的话筒接收,扩大了无数倍,响彻收容所的上空,又在山谷里层层回荡,惊起无数黑色的飞鸟。
可惜,医生没有经过严格的枪械训练,防毒面具的眼罩也造成了视觉上的误差,他那一枪注定打不准。
果然,子弹在离格洛德还有二十厘米的地方划过,带着火花撞在厚重的金属毒罐上,火花爆射的“滋滋”声过后,留下一个黑色的凹坑。
而医生的身体则在原地摇晃几下,开始栽倒。因为双手举枪,他的重心前倾,脸部朝下重重倒在了地上。枪摔开了,他的双手被倒地的冲击力摆成一个投降的姿态。血液一半从防毒面罩的破口流出来,一半被挡住,淌在面罩内,鲜红黏腻的血就那样淹没了他的脸。
这位高高在上,用瓦斯和电刑杀害了无数俘虏的医生,因为行事疯狂,在收容所里受到尊敬,自己也为此骄傲,然而,他最终就这样以一个极不体面的姿势告别了世界。彻底死亡前,医生甚至被自己的血液呛入口鼻,极为痛苦地咳了半声,然后再无动静了。
€€€€和那些毫无尊严,也失去反抗能力的科罗沙人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区别。死神不会因此怜悯科罗沙人,也不会因此善待这位医生,死亡面前,人是平等的。
就在这时,士兵们已经匆匆跑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后,所有人大惊,持枪上膛,瞄准房间里的郁飞尘和格洛德。
郁飞尘的神色没有变化,当他拿着枪的时候,所有人在他面前,也是平等的。
更何况,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在这个其它同胞们奔向自由的夜晚,化学教师格洛德爆发出了非同常人的冷静和镇定。
莫格罗什说,有时候你要相信你的队友,现在他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放下你们的枪,”只听格洛德说:“否则我会立刻拧开阀门,让这里储存的所有瓦斯都泄露出来。泄露的后果,你们也知道。”
那些东西士兵一时间沉默了,没有开枪。
士兵手里有枪,格洛德手里有阀门。他们在彼此威胁,互相较量。
谁先怕,谁就会投降。
可是,格洛德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了。
他的同胞已经奔走在通往自由的辉煌的路上,远离此处。他心爱的妻子虽然生死未卜,但就在楼上。
这场较量,如果他赢了,那就吓退黑章军,重获自由。如果他输了,那就和自己受尽折磨的妻子一起死去。
他什么都不怕了。他愿意光荣地死。
而黑章军的低级士兵们却还想活着,高下立判。
有的士兵握枪的力道已经显出软弱,枪管也出现小幅度的颤抖。
就在此刻,郁飞尘拿着枪,一步步走下楼梯。
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一声声响着,越来越近。
他的存在感太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上面。
几绺微微汗湿的头发从郁飞尘额角垂下,他的五官俊美深刻,眼神像无机质一样冰冷,走下楼的动作没有丝毫退缩,拿枪的手臂沉稳无比,工装衬衫的前两颗扣子解开,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胸膛。
他的衣袖上溅着未干的血,拿枪的姿势比任何人都熟练标准,昏暗的汽灯光下,像是个为杀戮而生的兵器,又或是前来收割性命的死神。
这样一个人,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比把持着致命阀门的格洛德还要可怕。
有人认出了他就是今晚掀起这场动乱的人,微微的说话声在士兵群里响起。
有个士兵的手颤了颤。
郁飞尘的枪口立刻旋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对准了他。
“把枪放在地上,”郁飞尘此时的嗓音低沉,微微沙哑,“5、4……”
那个被指着的士兵彻底被自己的恐惧击溃,把枪丢在了地上。
格洛德则把手指彻底按在阀门上,续上了郁飞尘的倒数:“3、2€€€€”
寂静的空气里,这样的倒数像是死亡逐渐逼近的声音,第二个士兵放下了武器。
紧接着就是哗啦啦放下武器的声音,医生的尸体就那样狼狈地躺在地上,在瓦斯阀门和郁飞尘的枪口的双重威胁下,这场心理战,终是以黑章士兵投降收场。
郁飞尘继续道:“退后。”
无人反抗,他们往后退了几步,离开那些放在地上的武器。
郁飞尘仍然用枪指着他们,但同时往后侧方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二楼楼梯口的一个侏儒率先会意,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将士兵们的枪拢成一堆,抱在怀里。然后邀功似地走到郁飞尘身边。
郁飞尘目不转睛注视着黑章士兵,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像是赞赏。侏儒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格洛德猝然抬头!
原来,刚刚他全神贯注,精神都集中在与医生和士兵的较量上,根本没注意到,、二楼那些被研究的孕妇和残疾人已经被郁飞尘解救。
€€€€不仅被解救,还有数人走到了连接一楼的楼梯口,默默看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幕。
只见楼梯口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女人。
她形容枯槁,亚麻色的头发黯淡无光,碧色的眼睛却依然美丽,这是莱安娜,她还活着。
黑章士兵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危险解除,她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格洛德……”
格洛德坚定的目光刹那动摇,眼睛里也含满了泪光,他却没立刻动作,而是看向了郁飞尘。
郁飞尘读懂了他的意思,格洛德是在问,他现在能不能离开阀门了。
他对格洛德点了点头。
格洛德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爬下毒罐。莱安娜则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扶着楼梯下去,他们在楼梯末端相聚。
格洛德死死抱住了莱安娜,声音嘶哑颤抖,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什么说“对不起”,郁飞尘并不确切地知道。或许是因为没保护好莱安娜,让她被带到了医生的实验室,又或许是刚刚威胁医生和士兵们的时候,一旦拧开阀门,不仅他自己会死,莱安娜的生命也保不住了。
莱安娜边哭边笑,她捧住格洛德的脸,说:“我都看到了。”
只听她轻声道:“你是英雄,格洛德。”
这对爱人继续拥抱在一起,郁飞尘的背后也传来几声感动的抽泣声,紧接着,所有人又都用感激中带着敬慕的目光看向了郁飞尘。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莱安娜抹了抹眼泪,道。
郁飞尘看着她和格洛德。
在先前,那个营房通往的某一个未来里,医生剖开了莱安娜的腹部,取出了她未成形的孩子,莱安娜则被折磨致死。痛苦的格洛德因为妻子的死万念俱灰,又见到了黑章军批量毒死科罗沙人,然后在焚尸炉里焚烧殆尽的情形,彻底绝望,而后崩溃。他打开了微笑瓦斯的总阀门,毒瓦斯在整个收容所蔓延,终结了他自己、试验品们、还有所有同胞的痛苦,也让橡谷收容所的所有施暴者偿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