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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人的战斗力无可比拟,他们推进的速度比三年前快得多。
主控中心的时间和考场一致。
凌晨4点15分,仅仅十分钟的时间,核心防护层就被攻破,主控中心开始出现实质性毁损。
但这只是开始。
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见系统刻板的声音响彻在夜幕之下。
【主控中心检测到实质性危险,攻击和防御程序自动开启,1500个火力点已就位。】
那一瞬间,火光铺天盖地。
四千多人几乎被打懵了。
在这之前,他们对系统的武力装备程度没有认知。说到系统的可怕,永远只会想起考试和处罚中的种种。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系统的火力攻击。
好在游惑和秦究有经验。
他们默契非常,一句话都不需要就已经分好了工——
秦究带着大部队围裹在建筑之外,他们精准地游走于火力盲区,从各种刁钻角度攻击着主控中心的重要位置。
游惑带了922和一支监考官小队,楔进建筑内部。
高齐一边轰着指令区域,一边在炮火声中喊道:“草他妈这火力太密集了吧?!001——”
“说。”秦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扔掉一把打废的炮筒,正歪着头把新的架在肩上。
高齐喊得脸红脖子粗:“我们不该先炸掉一部分火力点吗?!”
“没到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到我们都凉了吗?!”
秦究笑了起来。
高齐一边疯狂炸目标,一边对背后的赵嘉彤叫道:“草!那个疯子还笑!”
赵嘉彤没忍住提醒他:“这应该是他跟a一起决定的吧?”
高齐这会儿不护朋友了,吼道:“两个疯子!”
他嘴上这么骂,行动却依然无比配合。毕竟秦究和游惑来过这里,他相信这两位不会在这里再栽一回。
4点32分,主控中心毁损程度超过20%,攻击和防御程序升至2级,火力点增加到3000个。
高齐要疯了。
4点55分,毁损程度超过40%,攻击和防御程序升至3级,火力点增加到4500个。
建筑外的所有人都要疯了。
攻击的盲区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他们连反击都伸不开手。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器弹药快要见底了。
而这时候,秦究居然让所有人停了火。
“001——”高齐又开始喊,这次是真的着急。
秦究没等他问为什么,就指了指头顶。
高齐眯着眼,艰难地透过火光看到他指的地方,那是一排正在无间断攻击的火力点。
就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那排火力点突然调转了方向。
高齐下意识就要侧滚躲避,刚要动他又顿住了。因为他发现那排火力点调转的方向很古怪……
他愣了两秒,恍然大悟。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究迟迟不让摧毁火力点了,也终于为什么游惑第一时间带着922他们钻进了建筑内部。
因为进去的那帮人强行修改了火力点的瞄准方向,为了让系统自己打自己。
下一刻,主控中心30%的火力点遭到人为修改,临时调转炮口,对着剩余70%的火力点全力轰了过去。
那一瞬间,爆炸声响成了片,而建筑外的人早在秦究的指令下找好了掩体。
高齐沿着掩体挤到秦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竖起拇指说:“亏你俩能想到这主意,我服。”
“被逼无奈,谁让武器不够用。”秦究说。
把第二休息处的武器库全部搬空,原本是足够撑到最后的。否则他们三年前也不会这样行动。但这次系统学聪明了,在主控中心之外加了考场,注定要消耗一部分弹药。
这样一来,单凭他们的武器储备,能撑到60%就是极限。
系统就是算准了这一茬,所以有恃无恐。
它没想到的是,就算武器不够,这群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
因为这条路一旦走了,就不可回头。
5点11分,主控中心毁损程度达到60%,攻击防御系统提升到4级,火力点高达6000个。
这是一个死亡级数,相当于巡逻式粉碎机,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在游惑他们的强力扭转下,6000个火力点相互攻击,导致其中4821个当场报废,再不能用。
这样一来,攻击级别甚至低于最初。
高齐他们瞬间来了精神,就等秦究一个指令,抄起武器便开始新一轮轰炸。
三千余人组成的队伍就像钢铁滚轮,以势不可挡的强劲态势朝中心碾压。
5点20分,主控中心毁损程度达到80%,火力点剩余721个。
建筑内部,922他们重重击了个掌,归属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拎起随身武器,弓身直奔门外。
游惑走在末尾,扣上单边护目镜,低头把战术手套收紧。
他和秦究了解这套流程,当主控中心毁损程度达到80%,主控制权会转为半自动,移交到那个所谓的“s组”手上。
三年前,他们没能熬到这个阶段。
三年后,他们已经无所畏惧。
还剩20%而已,他们的火力足够,人手足够,还有154和楚月守在外面接应,可以应对一切变故。
只是在这一瞬间,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感应,游惑脚步停了一下朝后看去。
他突然有点好奇,那个能够接管主控权的“s组”究竟是什么程序。
这一停,他就再没能迈出脚步。
因为主控台旁边悄无声息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穿着白大褂,戴着薄薄的胶皮手套,正熟练地在主控台边操作。
其中一人按下按钮,主控台四周便围起了白色光屏,像一圈遮挡的幕布,游惑和他们三人一起,被围在“幕布”里。
游惑伸手试了一下,不出预料,接触到“幕布”的瞬间,战术手套的前端就出现了损毁,像是被削去了一片。
这是一圈防御。
不过真正拦住游惑脚步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几位忽然出现的人,更准确地说,是其中某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瘦的女人,脸色总是显出病态的苍白,即便如此,她依然很漂亮。
不是艳丽,而是凌厉又冷淡的漂亮。
她有着和游惑相似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含着淡漠的光,好像永远不会热烈起来。
此刻,她正转过身来,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游惑。
她在打量,就好像她真的活着一样。
游惑钉在原地。
对上她目光的刹那,他的心脏跳得很重,血液在脉络里翻滚。越是这样,他的脸色越是一片冷白。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在这种场景下再见到这个生他养他的人。
曾经长达十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生活在一起,却并不比外人亲近。那么,时隔更长的时间相见,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
你长大了。
还认得我吗?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正常母子见面会说什么?游惑对此非常生疏,但他想,无非是这些吧。
主控台边的女人扫量一圈,目光落在游惑拎着的金属炮筒上,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说:“儿子,你要毁掉这里吗?”
游惑忽然觉得有点荒谬。
心脏和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冷却,他终于平静下来。
他以为至少会有个开场白,寒暄问候或是别的什么。但他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他母亲的风格,按照重要程度理智地排好序,然后直奔主题,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看着对方,半晌之后反问道:“这里不能毁么?”
“不是不能,是觉得有点可惜。”
女人的眼珠也是浅棕色,说话的声音缓而平。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具有说服力,好像她所说的才是最为理性的。
“这个系统投注了很多人的心血,活着的,还有像我们几个一样已故的。前后耗费了很多年,人力物力还有最先进的技术都在里面,毁掉就是白费了。”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借助系统而存在,害怕消失才会说这样的话。其实不是,就连外面的那些人,那些一直跟系统较劲的人如果知道系统彻底被毁,也会觉得心疼和可惜。你相信吗?如果可以,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关停,而不是毁灭。”
游惑朝背后偏了一下头,说:“这话真假不论,你们先去问问外面那四千多人,他们觉不觉得可惜。或者去问那些还在考场里为了活下来拼命的人,毁掉这里他们会不会觉得心疼可惜。还有一群人其实最该问,但他们已经死了,死在各个考场里,你们要不试着去沟通一下?沟通完了再来跟我说该不该毁掉这里。”
女人很久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游惑,不知是无话反驳还是什么。
半晌后,她开口说:“儿子,你在生气。”
“你小时候很少会这样生气,也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她似乎在回忆,语气居然有了一丝温和的痕迹。
游惑唇角平直,冷淡地看着她,但没有立刻打断。
“你那时候大概这么高?”她在腰际比划了一下,“很小,我有时候会觉得生命挺神奇的,这么一个小孩,是我的儿子。你很安静,不爱说话,不像其他小孩一样问蠢笨幼稚的问题,不会胡搅蛮缠,没有太激烈的情绪。我想象过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应该不会有其他成年人的毛病。”
“很多人一辈子都陷在各种世俗的坑洞里,饥饱之类的也就罢了,还有一些很虚无的东西,爱恨□□……这些总会让人变得不够理性,情绪明显,有时候甚至丑态毕露。我那时候想,你长大了一定不会是这样。”
她再一次打量这游惑,说:“你看上去跟我想象得差不多,我很——”
游惑终于还是打断了她:“你有点误会。”
“什么?”女人一愣。
游惑说得冷淡:“爱恨□□……你说的那些我都有,跟你想象的差很多。”
对方沉默下来,病态的脸色让她显得不通情理。她从回忆中抽离,平静地问:“是什么影响了你?你这些年在这里碰到的某些事、某些人么?”
游惑没说话,也许是懒得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可是……很可笑不是吗?这些都不是真的啊。”
游惑眉心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她说:“这个系统的设计原理,就是借由磁场和脑波构造出来的世界,当然,你的一举一动依然牵着大脑,动用的神经几乎是一样的,所以筛选和训练的目的完全能够达到,但这并不是真实啊。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虽然不像系统一样无处不在,但也知道很多事情。即便后来系统失控,不小心误拉进来那么多考生,也都是这种情况。真正的他们可能正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休克、昏迷或是别的什么,并不是死亡。”
“你所看到的那些,经历的那些,认识的人,做过的事……都不过是大脑在系统中投照的虚影而已,为什么要为这些虚影陷入世俗,为虚影生气呢?这些能算真实吗?”她说,“都是假的。”
“幕布”围绕的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她看着游惑的脸,像在努力感知他的情绪。但很可惜,她失败了,只能靠猜。
她说:“很难接受是吗?”
游惑摇了摇头,他说:“我只是在想,我跟你对于真实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
她问:“怎么不一样?”
游惑平静地说:“我知道我经历过这些,这就是真实。”
说完他垂下目光,利落地调整着武器的栓阀,然后冷静地抬起了炮管。
“我知道你十多年前已经去世了,葬礼我跪了全程,现在的你只是系统存留的残影。现在这个地方,你们是虚影,我才是真实。外面有等我的人,他也是真实。”
游惑抬起眼,隔着冰冷单调的金属台、几步之遥的空间以及十数年的时间,对那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说:“小时候的事情太久了,你去世的那天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就当这次见面是一个机会,我认真跟你告个别。”
“你可能没什么兴趣知道,但我还是说一下。你弟弟过得很好,我也很好,我们关系还不错。”
曾经某个极偶尔的瞬间,游惑有想过,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十几年前,他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会对她说点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问个原因,问她为什么会做那些事,为什么要占用他的眼睛,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后悔。
但真正见到的一刻,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冷静得多,并没有执泥于这些。
她生下他,养大他,却并不太喜欢他。
这个事实其实没那么难接受。
“就这样吧。”游惑说。
主控中心损毁度已经达到98%,离结束最多不过五分钟。
他眯起眼,将炮口对准了主控台。
那一秒,炸裂声突然响起,接连的炮火从身后某处飞来,悉数落在游惑瞄准的地方。
“幕布”发出滋滋响声,闪动了几下,倏然消失。
游惑转过头,就见秦究把炮筒从肩上卸下,拎着长管跨过台阶走上来。
主控台边的女人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秦究搭着游惑的肩膀,对那个即将消失的虚影说:“抱歉,来得早了一点,听到了你们一些对话。我叫秦究,我来找我的真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主控中心开始瓦解。